第77章 寡妇花事(二十九) 联手

每年收获之际,都是粮商们最忙碌的时候。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可因为县衙的突来之令,让各处粮商没少暗中骂娘。

骂归骂,银子没人嫌扎手,再说了上有明令,下有应对,也不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了,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这些粮商首先打主意的便是田书办。

也确实,田书办是县衙派出来的,管事的自然是他,就算有人从一旁监督,但只要里面做通了,也不怕什么。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是,他们倒也找借口见到了田书办,诸如当地有官府的人下来办差,本地富户接风洗尘的规矩,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程咬金不是别人,自然是顾青砚。

你想,田书办住在顾家,有人上门邀请,能略过主人吗?

自然不能。

既然不能,两人便都去。

河田镇还有人不清楚顾青砚的秉性?用读书人的话,叫心中有方正,用商人的话就是假清高。

这次若不是姓顾的这群读书人,也不会将事情弄得如此复杂,自然不好当他面说些乌七八糟的,只能暂且搁置。

连着搁了两日,都没找到和田书办说上话的机会,就有人坐不住了。

他们也似乎看出顾青砚有意不让别人与田书办接触,不免将目光放到了乔家磨坊上。

“乔东家,我与你说了半天,该给诚意已经给了,难道你就不再考虑考虑?”来人半笑不笑,语露威胁。

晚香还是那副垂眉敛目样子,道:“还请宋掌柜体谅,我一妇道人家,最怕不过是给家中惹祸,自然是遵循官府明令,万万不敢行差踏错。”

宋掌柜恨得牙痒。

你说这妇人什么事都不懂,偏偏说话说得滴水不漏,可你若说她懂,她偏偏又做得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这怎么就行差踏错了?县衙那边只说不能恶意压低粮价,可谷丰时价贱乃人之常情,三成以内都是可斟酌的,乔东家也是做买卖的,难道就不懂这个道理?”宋掌柜只差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

“我自然懂得这理,可……”

宋掌柜也失去了耐心,索性挑明了:“乔东家就直说吧,到底怎样你才会答应此事。”

“宋掌柜你可真是高看我了,且不说上有田书办,一旁还有顾先生在看着,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

又是这车轱辘的话!

宋掌柜站了起来,冷笑两声,拂袖走了。

*

“秀秀……”

刘叔走了进来。

晚香端起茶来,啜了一口:“刘叔有事?”

刘叔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声感叹。

“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为了这点事,咱们要得罪多少人。”

晚香放下茶盏,看着他道:“刘叔,你也不用担忧,咱们占着理,再说等再过两日这事就算过了,熬过这两日就好。”

“可……”

刘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着气,叹了两口,他打起精神道:“对了,乔家粮铺也来人了,是乔老板亲自来的。”

晚香一时也没想起乔老板是谁,还是刘叔说了一句镇西头,她才反应过来。

她皱起眉:“他?他来做什么?”

“秀秀你是不是忘了,乔老板也是开粮铺的。”

晚香倒不是忘了,她只是诧异这人竟好意思找上门,前阵子双方还互别苗头过,虽然表面上没碰过面,但谁不知道对方是对头。

“不见,就说我有事。”

刘叔倒也不诧异晚香是这个态度,点点头出去了。

外面,听刘叔说完,乔老板也没说什么,出了乔家磨坊。

一直到走远了,脸才拉了下来。

“叔,咱这就走了?”王二跟在乔老板身边,亦步亦趋。

“人家都说不见了,咱还能强逼不成,这乔寡妇倒会拿乔,还没怎么样都学会给人吃闭门羹了!”乔老板冷笑道。

可人家给吃闭门羹不是理所应当,毕竟两家是对头。不过这话王二可不敢说出口,他叔现在气成这样,说了这话就是找抽。

“可乔家那边……”

听了这话,乔老板停下脚步。

一时间,他的脸色变换不停,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的就见他一咬牙道:“这事我是没办法了,等着族里收拾她吧!”

*

随着接二连三有人铩羽而归,但这并没有阻止其他人上门。

生面孔、熟面孔都有,盯着乔家磨坊和顾家动静的人不少,上门的人越多,越是有人不死心还想来试试。

包括之前被气走的宋掌柜,后来又来了两趟,倒是乔老板并未再出现过,反而是族里有人时不时来找晚香说话,或是旁敲侧击,或是隐晦暗示,晚香也就顺着对方演,一概装听不懂。

实在装不过了,就推脱上面有田书办,还有个顾先生,她实在不敢。

这借口倒是挡退不少人,也是晚香是个妇人的身份,先天就让人觉得管不了什么事,自然不好跟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这天下午,顾青砚来了磨坊。

晚香看到他很诧异:“你不是陪着田书办,怎么有空来?”

顾青砚道:“中午镇南高家给田书办接风洗尘,他贪酒多吃了几口喝醉了,趁着他酣睡,我……”

晚香走近两步,抽了抽鼻子:“你也吃酒了?”

顾青砚还以为她不喜男子饮酒,解释道:“就是陪着吃了两杯。”

其实晚香倒不是不喜男子吃酒,而是她闻出顾青砚因吃酒的缘故,身上那股松柏香气变得浓郁了不少。

她嗔了他一眼,出去让阿四泡茶,等茶端了来,顾青砚喝了半盏,两人才坐下说话。

“这两天外面的人来找我的少了,倒是姓乔的越来越频繁,全是沾亲带故的,且辈分都比我高,只差与我说明让我把差事让出来,或是识趣些。问他们什么识趣些,他们要么不说,要么让我自己想,也是好笑,以前也没见着这些人,这次倒是开了眼界。”

顾青砚并不意外,道:“这河田镇到底乔姓人多,光乔家粮铺便有四五家,粮食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背后必然有人支撑。”

以前晚香不懂这些,经过顾青砚点拨她也懂了,就像几日前两人商量定下计策,由顾青砚负责拖住田书办,挡着那些想和田书办接触的人,她则负责应付外面的人。

当时顾青砚便与她说过,外人不足为惧,反倒是乔姓人。

“在这位陈县令到来之前,还是那位马县令在任之时,乔家便一直是河田镇的粮长,镇上几个挂乔家粮铺名头的,都和乔氏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倒不是说乔氏一族的族长眼皮浅,就看中了这点蝇头小利,河田镇乔氏族人这么多,在族里能说上话的,不能说上话的,沾亲的不沾亲的,都有自己的‘势’,都想借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