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洋(第2/4页)

“这样下去我们要误飞机了。”

“……郑和看准了欧军进攻形密集死板的特点,把炮兵集中部署在正面。明军迟迟不出击,而是进行了炮兵齐射。在前三次猛烈的齐射中,欧军伤亡惨重,但进攻队形纹丝不乱,方队踏着尸体继续推进。在敌人严整的进攻方队已近在眼前时,郑和沉着地命令进行第四次更为猛烈的炮击。明军的几百门大炮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把暴雨般的霰弹倾泻到欧洲人密集的方队中,霰弹打在盔甲上,发出一阵哗哗的潮水般的声音。欧军的队形乱了,开始是前一排方队,然后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整个阵线大乱起来。郑和这时才命令明军出击,他的数量不多的骑兵以楔形队形攻击欧军正面,向敌阵深处猛插,很快把欧洲步兵阵线切成两半,并集中攻击右翼。这时,迂回的英国骑兵正从右翼方向攻击,却遇上了溃散下来的联军步兵,人马相践,死伤无数……”

“真的该走了,孩子!”

“……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在如血的残阳中,明军才吹响了他们凄厉的号角……巴黎战役,西欧联军大败,10万军队半数被歼,英王亨利五世殒命沙场,上百个公爵伯爵和王室将军阵亡或被俘……巴黎战役之后,西欧难以在短时间内集结起足以对付明军的力量,加上明舰队对西欧沿海特别是英吉利海峡的封锁,以及关于明朝后续舰队正在驰援的传闻,西欧脆弱的抗明联盟瓦解了,后……”

“以后我都知道,以前的也都知道,你要没完没了,我自己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与郑和做伴好了。”

我们终于离开了古战场,如果可能再回来,也是很长时间以后了。

1997年7月2日,中国新大陆,纽约

“欢迎到中国新大陆!”海关小姐对我们甜蜜地一笑,我感到了一种回家的温暖,但儿子对回国似乎并没什么感觉。

“明朝船队首航美洲已有500多年了,他们还把这儿叫新大陆。”他说。

“一种习惯,就像欧洲人仍把中国人叫洋人一样。”

“我们早就该再有一个真正的新大陆了!”

“哪儿?南极洲吗?”

“为什么不行?”

我暗自摇摇头。对儿子性格中这咄咄逼人的进攻性,我已经习惯了,但又时时对此感到一种压力。似乎他妈妈的性格越过大洋通过儿子作用于我,想到这儿,我心中一阵酸楚。

我们驱车赶往联合国总部,很快沿着高速公路一头扎进了纽约的高楼森林。

同来自欧洲的每一个人一样,我觉得来到了巨人国,一切都那么大。半小时后我们的车停在了联合国大厦前。

“这就是我下半生工作的地方了。”我指着大厦对儿子说。

“但愿已经十分臃肿的联合国机构不是又增加了一个多余的人,爸爸。”

“哈,我该怎样干和干什么才能不多余呢?”

“至少,由于多了您一个中国人,中国在联合国就会相应地多一份权威。”

“那又该怎么干呢?”我心不在焉地问,想着是先进去报到呢,还是先去公寓看看新房子。

儿子像往常一样,又向我提了一个只适合于向国家元首提的建议:“联合国离开我们每年100个亿的会费就运行不下去,想到这点,增加权威就很容易了。”

“住嘴!我警告你,以后我们生活在联合国的环境里,你这种话是很让人讨厌的!”

在联合国大厦前的广场上,有几个人在做政治演讲,他们都穿着分离主义者的蓝色衬衫。每个演讲者前面都有一堆各种肤色的人在听,一个离我们较近的演讲者的话音传到我们耳中。

“……自500年前明朝覆灭后,新大陆就开始了新文化运动,这以后的几个世纪,我们一直领导着中华文化的走向,而旧大陆只是战战兢兢地跟在我们后面,现在几乎被我们甩开了,他们的悟性比我们要慢半个世纪!而直到现在,他们还以文化宗主自居。事实上,新大陆的文化现已发展成为一种全新的文化,它的渊源在旧大陆,但它是一种全新文化!第三点,在经济上,新大陆和旧大陆……”

演讲者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瘦弱年轻人。儿子冲上前去,把他从高台上一把揪了下来,“闭起你的狗嘴,你个臭分离分子!”

他在儿子的手中挣扎着,眼镜掉到地上摔碎了。

“看到北爱的事,你们这些杂种又狂起来了是不是?!记住,北爱是租借地,但新大陆却是我们的国土!“

“新大陆是印第安人的国土,旧大陆先生。”那个年轻人挣脱了儿子的手,冷笑地说。

“你是不是中国人?!”儿子怒视着他说。

“这得由全民公决来决定。”演讲者整整领带,仍不动声色。

“呸!做梦去吧!你们几个兄弟公决不认爹娘,行吗!?”儿子挥着拳头说。我赶紧冲进围观者中把他拉出来。

“爸爸,他们在这儿这么猖狂,你不管吗?!”儿子甩开我的手说。

“我只是个普通外交官,你看看吧,我们管得了吗?”我指指四周那些穿蓝衬衫的人,在这儿他们算文雅的,在费城和华盛顿,这些家伙剃了光头,胳膊上裹着带钢刺的护腕,儿子要是在那里这样子可真要遭殃了。

“先生,给您画张像好吗?”一个轻柔的、怯生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是一个白人姑娘,像所有欧洲移民一样,她穿着很朴素,手里拿着画板和画笔。

第一眼看到这姑娘瘦弱的身材,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欧洲古典油画,画面是一个瘫痪的姑娘在草地上的背影,她渴望地看着远处的一所小房子,那房子对于她是那么遥远,那么可望而不可即。更奇怪的,我还想起了前妻,不是由于她们相像,而是由于她们的差异。这个姑娘在生活中所渴望得到的一切,就像油画中的那所小房子一样,遥远而可望不可即,但像画中的姑娘一样,她仍胆怯地,同时顽强地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一点点挪动着自己……

那画上的姑娘背对着观众,但你能感觉到她渴望而动人的目光,那就是现在这位移民姑娘看着我的目光。我心中突然出现一种多年没出现过的异样的感觉。

“对不起,我们还有事情。”我说。

“很快的先生,真的很快。”姑娘说。

“我们真的要走了,很对不起,小姐。”

姑娘还想说什么,儿子把几张钞票朝她扔过去,“你不就是要钱吗?别烦我们,走开!”

姑娘蹲下来,默默地把散落在地上的钱拾起来,然后站起来慢慢走到儿子身边,把钱递还到他面前。

“如果打扰了你们,真对不起。但我想问问年轻的先生,如果……”她停了好一会儿,很艰难地把话说下去,“如果我的皮肤是黄色的,您还会这样对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