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食初现 第二章 实验养殖场(第6/8页)

“啊!”她边摇头边看着那些母鸡。这时候,母鸡们都有鸸鹋那么高了,当然它们的身子要比鸸鹋粗大上几号。一共有五只,全是母鸡,两只公鸡已经自相残杀死掉了。

看见它们那无精打采的样子,斯金纳太太有点犹豫了。

“小可怜虫!”她说着放下包袱。“它们没有水喝。二十四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胃口又那么大!”她将吮吸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指喃喃地说道。

然后,这位肮脏的老太太做了一件善事,在我看来相当英勇。

她把包袱、雨伞放在砖路当中,到井边打了整整三桶水,倒进鸡的空食槽里,然后,趁它们全挤在那儿喝水的工夫,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鸡棚的门闩。做完了这一切,她变得极其敏捷,拿起她的东西,翻过花园尽头的矮树篱,穿过茂密的牧场(好躲开黄蜂窝),向着齐辛艾勃莱的方向,艰难地爬上了弯曲的山路。

她气喘吁吁地向山上爬去,走走停停,她停下来放下包袱,松一口气,回头看看下面松林边上的小房子。

到了最后,她快爬到山顶的时候,看见远处有三两只黄蜂,沉甸甸地向西边飞降下去,这大大地促使她加快步伐赶路。不久,她就越过了旷野,来到一道高堤下面的小路上。于是,穿过希克里勃罗峡谷,向高地走去。

在高地下边,有棵大树遮住了太阳,她在这里的一个台阶上歇了一会儿。

之后,她又十分坚决地继续向前进发。

我希望你们想象一下她的样子。手里拿个白包袱,像只直立的黑蚂蚁,顶着夏季午后的炎炎烈日,沿着横过丘陵坡地的羊肠小道,匆匆地走着,不屈不挠、不知疲倦地东嗅西嗅,继续不断地奋斗着,帽子上的罂粟花一个劲儿地颤动,丘陵地带的尘土弄得她的软底鞋愈来愈白。叭——嗒,叭——嗒,她的脚步声在白昼寂静的炎热中回响。那把伞老是想从夹着它的胳膊时底下滑出去。鼻子下面皱起的嘴噘着,表现出誓死的决心,她一次又一次地把伞弄上来,不时地猛然向上揪一下那被紧紧抓着的白包袱,好像在拿它出气。有的时候她还嘟嘟囔囔,想着和斯金纳争吵时要说的话。

远处,在老远的地方,一个教堂的尖塔和一片丛林不知不觉从朦胧的蓝天中显现出来,越来越清楚地标示出那个安宁的、远离尘嚣的齐辛艾勃莱,而这个世外桃源根本不可能想到隐藏着的赫拉克勒斯之恐惧,命中注定要从这个白色包袱奋力奔向它。

7

据我所知,下午三点钟左右那几只小母鸡来到了希克里勃罗。它们行动迅速地出现了,只不过没有人在大街上看到它们。小斯克默斯代尔拼了命大喊大叫,第一个通报了出事的信号。那时邮局的德根小姐正像往常一样待在窗口,看见一个不幸的孩子被在街上猛跑的母鸡叼着,后面还有另外两只在紧追不舍。你们想想被解放出来的体格强健的现代母鸡那种摇摇摆摆的大步子!你们想想饥饿的母鸡那种强烈的固执劲头!我听说这类鸡里有普利茅斯种,即使没有赫拉克勒斯之恐惧,也是个精瘦健行的品种。

可能德根小姐并没有感到十分惊讶。因为尽管本辛顿先生一再说要保密,但是关于巨鸡的流言从早已斯金纳先生那儿扩散到村里好几个礼拜了。

“天哪!”她叫道,“我早就想到会这样的。”

她似乎十分镇静地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她一把抓起正准备发往乌夏的那个封好的邮袋冲出门去。与此同时,斯克默斯代尔先生本人也在村子那头出现,手抓一把喷壶的长嘴,脸色惨白。紧接着自然而然地村里所有的人都跑到了门外或是窗口。

德根小姐手持希克里勃罗全天邮件横过街道的情景,使得叼着斯克默斯代尔少爷的那只母鸡停了下来。它瞬间就做出决定,停下来转身朝敞着大门的富彻尔家的院子跑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第二只母鸡灵巧地跑上来,准确地一啄,便把孩子叼到口,然后跳墙到了牧师家的花园。

“咯咯,咯,咯,咯,咯,咯!”最后一只母鸡不偏不倚,正好被斯克默斯代尔先生扔的喷壶打中,它尖叫着,疯狂地扑着翅膀从格鲁太太家的房顶上飞过,飞到医生的地里。另外的那些大肚子巨禽则正穿过牧师的草坪,追着叼孩子的母鸡。

“上帝!”副牧师喊道,也许喊的是更有男子气概的话,他一边挥舞着槌球棍,一边嚷,一边狂奔,去拦截那只母鸡。

“站住,你这坏蛋!”副牧师喊,好像巨鸡是生活中最平常的东西似的。副牧师很快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拦住它,便使尽全身气力把槌球棍扔出去,这棍子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落在离斯克默斯代尔少爷的脑袋一英尺左右的地方,打穿了暖房的玻璃顶。哗啦!新暖房!牧师老婆漂亮的新暖房!

母鸡被吓了一大跳——无论是谁,都会吓一大跳的。它把嘴里的牺牲品甩到一棵葡萄牙月桂树上,然后,扑打着翅膀飞上了富彻尔家的马厩,落在一块不结实的瓦上面,因此可以说是突然从天而降,落进了瘫痪的邦普斯先生宁静沉思的生活中——现在已经证明,确实无疑,在邦普斯先生一生中的这个场合,他的的确确没有求助于任何外力,便穿过屋子,走过整个花园。出去还拴住了门,然后,便立刻恢复了基督徒听天由命的精神和对他妻子的无能为力的依赖。

另外几只母鸡被其他打槌球的人截住了去路,便穿过牧师的菜园,来到医生的地里。那第五只终于也来到了这个集合地点,威瑟斯庞先生家的黄瓜架太不结实,经受不住它的重量,它气呼呼地咯咯叫着。

就像平常的母鸡那样,它们站了一会儿后开始在地上抓搔着,若有所思地咯咯叫着。接着,其中一只猛烈地啄起医生的蜜蜂窝。随后,它们羽毛张开,笨拙地,一步一伸地穿过田地,向乌夏方向走去,于是希克里勃罗的街上便看不见它们了。在乌夏附近,它们在一块瑞典芜菁地里搞到了相当多的食物,兴冲冲地啄了一会,直到它们的威名在这里传开。

这些奇大无比的家禽令人惊愕地闯来,大家最主要、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吆喝、奔跑、扔东西轰赶它们,情绪高昂、同仇敌忾。不久,几乎所有希克里勃罗的男人,还有些女士,都挥动东西来驱打这些巨鸡。人们把它们赴到乌夏,那里正举行村民游乐会,因而乌夏便把它们当作了这一天快乐的最高潮。它们在芬顿丛林附近开始遭到射击,不过,这最初的射击只是用了一支鸟枪。当然,像它们这样巨大的鸟类,根本不在意这种小口径子弹,无论有多少。它们在塞文欧克斯附近分开了,有一只窜到坦布里奇附近,先是在一艘下午班邮船的前边,然后又与它平行,极为激动地,连飞带叫地飞跑,弄得船上所有的人大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