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皇以间之(第2/2页)

“官家,”祁六见皇帝没有反应便拾起幞头跪在她跟前,“若是圣人见了定会心疼的。”

卫桓抬起头将手垂下,肿胀的双目里满布血丝,似明白又不明白的问道:“为什么都想当皇帝呢?”

六子便捧着她的幞头俯首,“历代都有说法,无异乎皆是天命所归,君王承天授命,小人斗胆,实不过只是人的私欲,贪欲,而其中不乏无可奈何,官家亦是如此。”

卫桓从地上爬起,祁六便拿着帽子跪上前扶着她起身,“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最难对付的不是恶人。”冷笑道:“而是那些自诩公正拿着礼法来压迫你的正直之士,真是可笑。”

祁六抬起手将帽子替其带上,“官家要是难过就回坤宁殿吧,肩辇就在殿外候着。”他知道偌大的皇城中只有皇后能让她开心。

内侍所抬着肩辇从内朝进入内宫,皇后身边的近侍则要比这先到达坤宁殿。

“圣人。”赵平走进坤宁殿。

萧幼清将一部经文卷起,“争论结果出来了?”

“是,和圣人意料的一样,吕相连呈了三道上殿札子请辞,引得朝臣纷纷上疏说官家不听劝阻还加罪驸马如此重罚有失公允,又要求官家纠察民间胡乱刊行小报污蔑伪造事实的商贾,还有弹劾中宫过失的,陛下昨夜凌晨召翰林学士起草白麻本想力压,但...御史中丞开口替吕相说了话,使陛下被迫妥协,不过权相也暴露于朝堂。”

“御史中丞?”萧幼清起身,“哪个御史中丞?”

赵平弓着腰,“少公子。”

萧幼清一把坐下,很是不解道:“为什么?”

“一个从前在朝堂上舍生替官家辩解的人...”萧幼清突然也意识到什么,“因为刘氏么,求而不得所以成了他的执念?”

“或许不全然是,圣人也知道少公子幼时是老太公教导的。”

萧幼清撑着站起缓缓走出殿阁,“严法上,没人比得过翁翁,所以翁翁不喜欢无度的三舅舅。”

肩辇穿过北侧的拱门进入没有禁军连内侍都少了许多的内宫,皇帝倚靠在扶手侧拉沉着一张僵硬的脸,出神的眼里似在想什么,眉头也随着神色越皱越深。

【“陛下疼爱家人,可是也不能忘了法度...”】

【“刑不上大夫,陛下用手中权力动用私刑...”】

【“放纵外戚实非明君所为...”】

或许在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受杖责时先帝同样顶着朝臣的漫骂,只是不参政的亲王并不知晓罢了。

内侍们抬着御撵刚进入坤宁殿的庭院,皇帝搭在扶手上发抖的手突然垂下。

恰巧碰见从殿内走出的萧幼清看到了她失神的面孔又在她将要倒下的前一刻及时赶到扶住,“官家。”萧幼清一边喘着气一边道:“还不快放下轿辇。”

萧幼清将人从椅子上抱起,问道皇帝身侧左右御侍与殿直,“祁内侍呢?”

御侍跪伏在地上,“官家适才命他出宫去了。”

萧幼清将人拦腰抱进殿,焦急道:“去宣翰林医官使孙鸿达。”

“是。”

怀里的人渐渐醒过来,旋即睁开眼,“不用了。”顺势环上萧幼清的脖颈,凑到耳边轻声道:“姐姐放我下来吧,我没事。”

萧幼清小心翼翼的松开手,“让孙太医过来把把脉,官家这样让臣妾真的很担心,臣妾害怕。”

从萧幼清怀中下来的人伸手拦住她的肩背将头埋进颈间,不语也不吱声。

福宁坤宁两殿宫人及内侍相顾对视后从庭院退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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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参散去,刘书柏从大内归家后就被女儿缠着盘问。

“朔望的议事乃是朝廷机密…”见女儿眼里的迫切刘书柏只得妥协的叹了口气,将今日紫宸殿的经过转述。

“照爹爹这般说,那吕相岂不也成了崔氏一般的权相?”

“他就是第二个崔氏,所以官家才扶持外戚吧,这一点倒是与先帝的做法极为相似。”

“爹爹以为官家真的害怕权相?”

刘书柏楞道:“不然?”

“官家手中握有兵权,以外戚为重,他罢免吕相不过是想要借此看看朝臣的态度,如今军政持平,谁又还敢再言外戚权重?”

刘氏走至北侧的窗户口,看着庭院里刚长出的青草,“不过作为一位有野心的帝王,看到臣子结党如此还是会心痛的吧。”

刘书柏摸着胡须细细想了一会儿,走到刘氏身侧将窗户关紧道:“以后这种话关起门来你我父女说便好,切勿与他人提起,你哥哥也不行。”

刘氏点头,“女儿知道。”

刘书柏长叹道:“若是军政权衡是官家希望看到的,那御史中丞的反水才真的叫官家心痛吧,毕竟是一手扶持的,突然转变令人匪夷所思。”

刘氏却不以为然,冷下从前淡然的脸色,“姜家人,本来就都是些虚伪之人,求不得三个字是击溃人心的最好利器。”

刘书柏背着一只手,“还在为你母亲介怀吗?”旋即无奈的摇头道:“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圆,最后越积越多编织成一张葬送自己的罗网,其实岐山的生活就如为父所说的并没有那么差,相反比起这朝堂上无休止的争斗,偏安一隅又何尝不是好的归宿。”

“爹爹从来不肯带女儿进京,所以女儿曾经也以为会和爹爹在岐山一辈子,相夫教子了此残生...”

“这地方有什么好呢?既是旧怨就让它过去,我们这些老人都不愿再提了,你们这些年轻小辈应该活的肆意一些才对。”

“为父与姜中丞也共事了不少时日,他的为人为父是知道的,所以一直没有反对你们来往。”

“就算是死,女儿也不会踏进姜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