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夫君可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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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视线胶着后, 裴和渊推被起身,穿着寝衣到了关瑶身边。

拿了帕子替关瑶拭净残余的糕屑后,他主动将手指递到关瑶唇边顶了顶, 问她:“要咬么?”

“……”关瑶白他一眼:“吃错药了?谁要咬你啊?你很香么?”

裴和渊望着关瑶,见得她眸中无有梦时的怨怼,有的只是对他适才举动毫不掩饰的嫌弃。

衣摆被人拿指甲刮弄着, 芙蓉腮儿抬起道:“夫君, 咱们回顺安吧,我想爹爹阿娘了。”

听着关瑶重拾夫君的称谓,裴和渊眉际微动,指肚不自觉地在她脸颊游走着,温温笑道:“先不回顺安,我带娘子去趟大虞。”

“为何要去大虞?”关瑶疑惑。

裴和渊揉揉她的发顶, 没有作答。

着好外衫洗漱完毕后, 裴和渊正欲出房门,却被关瑶叫住问:“夫君要去何处?”

裴和渊停下脚步:“去瞧瞧有何早点, 给娘子端些上来。”

“我也一起。”关瑶上前挽住他, 见他凝目望来,还撩着眼皮歪了歪头道:“夫君一步都不许离开我。”

裴和渊眉骨微扬, 伸手将人揽住:“好,那便一道下去。”

到了楼下,昨日与裴和渊搭话的小二见了这亲密模样,道是这两口子已和好,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还特意与关瑶说道:“那卖云片糕的铺子离这儿可十好里地呢, 去了还要排老长的队, 这大热的天儿谁不得出一身汗?您夫婿也真是有心了。”

关瑶扯了扯裴和渊的手, 又踮脚在他耳边说了句:“谢谢夫君,夫君辛苦了。”

热气拂耳,蜜语沁脾。裴和渊握紧掌中柔荑:“只要娘子喜欢。”

离了那客栈,打马启程行了半日后,已进大虞地界。

关瑶被带到条溪涧旁。那溪涧位处一深山,两侧峰石嶙峋,崖壁垂着野藤。

看看那溪,又看看沉思许久的裴和渊,关瑶略作思索道:“夫君莫不是想在这处沐浴?”

裴和渊唇角微弯,似是被她逗得发了下笑,很快又恢复失神的模样,似在追思着什么。

他道:“曾有人……长眠于此。”

关瑶怔了怔:“夫君是带我来吊唁谁?”她眼含重惑:“夫君生母的墓不是在江州么?这处是?”

裴和渊闭了闭眼,陷入片刻驰忆。

暴动声,马儿的嘶鸣声,刀回鞘的声音以及……坠崖的身影。

穿肠而过的旧伤,梦断魂劳的倩影,度如摧心摘肺般的的残生,何时忆起,胸膛仍像被人撕开般一阵痛过一阵。

幸而,幸而这人回了他身边,重来一世,如何都要护好她,再不让上世那幕发生。

裴和渊睁开眼,偏首注视了关瑶片刻后,忽而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娘子放心,伤害过娘子的人,我都会好生收拾他们,绝不会给他们好过。”

关瑶撇了撇嘴,低下头小声嘀咕道:“那你先自掴两掌吧,眼下不是你在伤害我么?”

“娘子在说什么?”裴和渊挑了挑眉。

“在说夫君对我真好,这份情我恐怕得记到下辈子去。”关瑶睁眼说瞎,从容不迫。

阴影伏下,是裴和渊矮低了身子,将视线与关瑶持平着,郑重说道:“我与娘子的缘分,自然不是一两世便够的。岂止三世,生生世世,我都要与娘子相伴。”

……是生生世世都要折磨她吧。

关瑶腹诽着,裴和渊话中的古怪之处她已过耳不入心,也懒得去探究了。

离了那山涧后,关瑶终于再次见到了纪雪湛,正逢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数落着岑田:“我纪家待你不薄,你说叛主便叛主,对得起我们么?又想过你祖父祖母今后该如何自处么?”

岑田一语不发,任他指责。

纪雪湛骂来骂去也就这么几句,几天了这人连个音都不回他,更使人憋着气没地撒。

他咬着牙甩了甩头,恰好望见关瑶,两眼霎时雪亮起来:“表姐!”

边唤着,纪雪湛便打算奔向关瑶,可小臂却被岑田拽住。

岑田低声道:“小郎安分些,莫要为难小的。”

“啧,放开小爷!”纪雪湛气不可抑:“跟我表姐打个招呼怎么就不安分了?我都几日不见她了!”

岑田不为所动,仍旧抓得他铁紧。

裴和渊带着关瑶步近,才拿眼风带了下岑田,本是示意她可以松开纪雪湛的,可自己的小臂却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关瑶在旁嗔斥他:“不许看旁的女子!”

脚步停住,裴和渊将眸光落在关瑶身上,须臾故意说了句:“拧得有些疼了。”

“你早上还让我咬你呢?这就疼了?”关瑶说着,再上手拧了一把。

裴和渊笑着握住她的手,暖声道:“因为娘子醋了,所以格外疼。”

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很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看得纪雪湛眼睛生晕。

半晌,他反应出一句:“表姐是不是眼花了?除了你,哪里来的女子?”

关瑶视线望向岑田,虽未曾开口,可联系前言,那目光已很是明显。

迟钝了一路的纪雪湛这才悟到些什么,他极度愕然地指了指岑田:“……他是女的?”

岑田抿了抿嘴,低头不语。

这般默认的姿态,更是让纪雪湛连嘴都张成了个圆。在他眼中,岑田的形象迅速蜕变,浑身都散着浓浓的女气,就连她露出的颈侧绒毛,也发着姑娘家的莹光。

反应片刻,纪雪湛哇哇乱叫起来:“你、你身为姑娘家还做这种事?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许是理屈,许是压根不在意,岑田连耳朵尖都没有红,更不曾解释什么,整个人沉默得有些木愣。反而是纪雪湛,几句后再说不下去了。

当知晓“看押”自己的人变成了姑娘家,他很难不想起自己这些时日的蠢德行。与人勾肩搭背还是轻的,他甚至曾经因为贴身小厮在忙旁的事,而喊来岑田给他搓澡擦身子……

“咳。”清了清嗓子,纪雪湛极不自在地把眼神从岑田身上移开,却见对侧的一双男女正如观猴似地看着他。

不仅如此,二人还挽臂搂腰挨靠得极近,瞧着郎情妾意如天造玉人似的。

纪雪湛狐疑又忧心:“表姐,你几时又跟他这么要好了?莫不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关瑶瞥他:“瞎想什么,别胡说。”

被放倒,被拘,又几日不得见,在纪雪湛眼中,裴和渊早已从温润如玉靡不涉猎的表姐夫变作无所不为的坏胚。

因此在他看来,关瑶这否认之快,还夹杂着些维护的意味,更是令他的猜想坚定几分。

小郎君一时把拳攥得铁紧,愈加对裴和渊大声嚷道:“早知你是这种人,我当初就是拼死也要把表姐留在青吴,才不让她回顺安!她嫁谁不比嫁你好?就算跟了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