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茜奈特玩坏了她的玩具(第2/5页)

埃勒巴斯特呢,既然是埃勒巴斯特,看起来怀疑他险些送命的事件有更多隐情。而茜奈特又不愿承认他可能是对的。

“那,行吧。”她说,然后穿好衣服。

那天傍晚气候宜人。他们走下一条斜街前往港口方向,正好赶在落日时分。他们的影子在面前的地上,被拉得好长;而埃利亚城中的建筑,多数都是浅白的砂石色,此刻变幻出更丰富的红色、紫色和金色。他们走的那条街跟一条曲折的小巷相接,巷子尽头就是一座小海湾,靠近港口较为繁忙的区域。当他们停下来观赏风景时,茜因可以看到一帮本地少年男女,在黑色的沙滩上欢笑嬉戏。他们个个身材修长,肤色棕黑,健康又快乐。茜因发觉自己盯着他们看,好奇作为一个正常人长大会是什么感觉。

然后那座方尖碑——从他们站立的街口很容易看到,它大致悬在港口水面以上十到十五英尺,又发出一波低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自从茜奈特将它抬升出来,它就一直在发出这种信号,这让她忘记了那帮孩子。

“那东西有些不对劲。”埃勒巴斯特很小声地说。

茜奈特瞅了他一眼,心里有点儿烦,差点儿开口就喷,什么,现在你又想谈论它了?然后她才意识到,他并没有看方尖碑。他正在用一只脚在地上划,两手都插在衣兜里,看上去——哦。茜因险些笑出来。当时的他,看上去像个怕羞的少年,正准备建议自己漂亮的女伴一起做什么捣蛋事。他既不是少年,也不怕羞,她是否漂亮,他是否捣蛋也都不重要,因为两人已经时常做爱——只是补充说明。要是别人随便看一眼,不会意识到他在注意方尖碑。

这让茜奈特突然意识到,除了他俩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隐知到它的动静。刚才那次,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波动。它既不短暂,也没有节奏;更像是一种临时发生的悸动,她时不时能够感知,随机发生,有些恐怖,像牙痛。但如果社群里的其他居民感觉到上一波,他们就不会欢笑嬉戏,不会在漫漫长日后的金色黄昏四处徜徉。他们将全部聚集到这里,观察这块巨大的、近在咫尺的异物,茜奈特的脑子里,越来越倾向于使用危险这个形容词来描述它。

茜因从巴斯特身上得到暗示,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身旁,就像自己真的喜欢他一样。她让自己的声音足够低,尽管她完全不知道他在防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避免谈话被听到。城市里的繁忙一天即将结束,街上有不少行人,但并没有人特别靠近,或者格外留意他们。“我总在等着它升高,像其他方尖碑一样。”

因为它现在离地面真的是太近,太近——现在是水面。茜因看到过的其他所有方尖碑,包括救过埃勒巴斯特一命的紫色那块,现在仍飘在海岸线之外几英里,都在最低处的云层间游荡,有些甚至更高。

“而且它还偏向一侧,就像它勉强才能留在空中一样。”

什么?她情不自禁看它,尽管巴斯特马上在捏她胳膊,促使她移开视线。但那一瞥已经足够确认他所言属实:那块方尖碑确实在倾斜,只有一点点,顶端向南侧偏。它转动期间,一定会有些摆动,尽管很慢。斜率很小,如果他们不是站在街道上,两边都是众多笔直的建筑,她肯定不会察觉的。现在,她无法忽视了。

“我们往这边走走吧。”她建议。两人在这里逗留太久了。埃勒巴斯特显然同意,他们沿着那条小巷继续走向海湾,一路缓行。

“这就是他们让我们留在这里的原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茜因没注意。她不由自主地被美丽的落日景象吸引,也同样痴迷于这座城市漫长、优雅的街道。还有另一对走过人行道的行人。较高的女人向他俩点头致意,尽管茜因和巴斯特穿了他们标志性的黑色制服。很反常,这个小小的友好表示。而且很暖。尤迈尼斯的确是人类建成的奇迹,创意和工程技术的巅峰;就算能撑过十几个灾季,这个贫瘠的海滨社群也无法与它相比。但在尤迈尼斯,没有任何人会屑于向基贼点头致意,不管天气多好。

然后埃勒巴斯特前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索:“什么?”

他继续缓步前行,尽管步幅很大,却和她保持着步调一致:“我们在房间里无法交谈。在这里谈话甚至也有危险。但你说过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我们滞留此地,不让我们回去:这就是原因。那块方尖碑,快要撑不住了。”

这倒是挺明显的,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把它升到空中的。”

她皱起眉头,然后才想起应该留心表情:“它是自己升空的。我只是移开所有把它约束在水下的东西,也许还唤醒了它。”为什么她在脑子里默认“它之前一直沉睡”不是茜因想要深究的问题。

“而在帝国近三千年的历史上,对方尖碑的控制从未达到过如此程度。”巴斯特微微耸肩,“如果我是个迂腐无能的五戒元老,看到这样一份电报,我就会想到这件事,而随后的反应将是:如果有人控制了那个能控制那东西的人。”他的眼睛向方尖碑方向扫了一下。“但我们现在需要担心的,并不是支点学院那帮迂腐无能之辈。”

茜因完全不清楚他在讲些什么屁话。倒不是说他讲的内容不像真的;她完全可以想象长石太太做出此类反应。但为什么?要让一名十戒高手待在现场,让当地民众安心?知道巴斯特在这里的少数官僚,应该都在忙于应对突然蜂拥而至的专家和游客们。假如方尖碑突然……能采取些对应的行动,但是能做什么?这毫无道理。而她还需要担心什么人呢?除非是——

她皱起眉头。

“你说过些什么来着,之前。”大概是关于……跟方尖碑建立联结?这个是什么意思?“还有——还有那天晚上,你做过些什么。”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但这回,他并没有瞪眼睛。他在俯视海湾,貌似沉醉于风景,眼神却犀利、严肃。他清楚她在说什么。她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你有能力借助它们完成一些事情,对吧?”哦,大地啊,她简直是个白痴。“你有能力控制它们!支点学院了解这件事吗?”

“不。而且你也并不了解。”他的黑眼睛向她扫了一下,然后移走。

“你怎么就这么的——”这甚至不能说遮遮掩掩。他在跟她谈话。但就像一直怀疑有人用某种方式偷听似的。“没有人能听到我们在房间里的对话。”然后她刻意向一帮跑过去的孩子点头,其中一个撞到了埃勒巴斯特,边跑边道歉。这世上还有人懂得道歉,真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