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索拉利(第3/6页)

她面带微笑,以十分愉快的语调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崔维兹?”

崔维兹向显像屏幕挥了挥手。“你可以看到,从我们正在通过的地表看来,这个世界百分之百健康,陆上布满相当厚实的植被。然而,黑夜地区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科技性辐射。请你仔细倾听,然后告诉我是否有任何动物生命。在某个地点,我想我看得到一群吃草的动物,但我不敢肯定。或许是我拼命想要看到什么,因而产生一种幻觉。”

于是宝绮思开始“倾听”,至少,她脸上出现了一种特殊的专注神情。“喔,没错,动物生命很丰富。”

“哺乳动物吗?”

“一定是。”

“人类吗?”

现在她似乎更加集中注意力,整整一分钟过去了,然后又过了一分钟,她才终于松弛下来。“我无法分辨得很清楚,每隔一阵子,我似乎就侦测到一丝飘忽的智慧,强度足以代表人类。但它实在太微弱,而且忽隐忽现,或许因为我也拼命想要感测到什么,因而产生一种幻觉。你知道吗……”

她突然陷入沉思,崔维兹催促道:“怎么样?”

她又说:“事实上,我好像侦测到了别的东西。那并非我所熟悉的任何事物,但我不相信它会不是……”

她开始更聚精会神地“倾听”,整张脸再度绷紧。

“怎么样?”崔维兹又问。

她松了一口气。“除了机器人,我不相信有其他的可能。”

“机器人!”

“是的,而我既然侦测到它们,当然应该也能侦测到人类,可是没有。”

“机器人!”崔维兹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是的,”宝绮思说,“而且我还能断定,数量相当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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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拉特听到后,也说了一声“机器人!”而且跟崔维兹刚才的声调几乎一模一样。然后他淡淡一笑,又说:“你对了,葛兰,我不该怀疑你。”

“我不记得你何时怀疑过我,詹诺夫。”

“喔,老友,当时我认为不该表现出来。我只是在想,在我心里想,离开奥罗拉是个错误,因为在那里,我们有机会遇见一些存活的机器人。可是显然你早就知道,这里有更多的机器人。”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詹诺夫,我当初完全不知道,我只是想碰碰运气。宝绮思告诉我,根据这些机器人的精神场判断,它们似乎处于正常运作状态,而我则觉得,倘若没有人类照顾和维修,它们不可能处于良好的运作状态。然而,她无法侦察到任何人类迹象,所以我们仍在继续寻找。”

裴洛拉特若有所思地检视着显像屏幕。“似乎都是森林,对不对?”

“大部分都是森林,但有几块显然是草原。问题是我看不到城市,黑夜地区也不见任何灯光,而且除了热辐射,一直没有其他辐射出现。”

“所以根本没有人类?”

“我不敢说。宝绮思正在厨舱内设法集中精神。我已经替这颗行星定出一条本初子午线,这也就是说,电脑已经为这颗行星画出了经纬度。宝绮思手中握着一个小装置,每当发觉机器人的精神活动似乎特别密集——我想对机器人不能用‘神经活动’——或者任何人类思想的微弱讯息,她就会按一下钮。那个装置联到了电脑,电脑可以根据经纬度定出位置,然后我们就让它从那些位置中,选取一个适宜的着陆地点。”

裴洛拉特显得有些不安。“让电脑作选择,是明智的做法吗?”

“有何不可,詹诺夫?它是一台功能很强的电脑。此外,当你自己无从决定的时候,至少考虑一下电脑的选择,又有什么害处呢?”

裴洛拉特又快活起来。“这话有点道理,葛兰。某些最古老的传说,就提到了古人将立方体丢到地上来作决定。”

“哦?是怎么做的?”

“立方体每一面刻有不同的决定:做、不做、或许、延后等等。立方体落地后,恰巧朝上的那一面所刻的字,就被视为应当遵循的决定。有时他们也会用另一种方式,让一个小球在有著许多凹槽的圆板上旋转,每个槽内写有不同的决定。小球最后停在哪个槽,就要遵循那个槽内所写的决定。有些神话学家则认为,这类活动其实是一种几率游戏,并非用来决定命运,但是在我看来,两者几乎是同一回事。”

“就某方面而言,”崔维兹说,“我们这样选择着陆地点,就是在玩一种几率游戏。”

宝绮思从厨舱中走了出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她说:“并不是几率游戏。我按了几次‘可能’,还有一次绝对的‘确定’,而我们要去的,就是那个‘确定’地点。”

“为什么如此确定呢?”崔维兹问。

“我捕捉到一丝人类的思想,万分肯定,绝对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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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刚才一定下过雨,因为草地很湿。天上的乌云迅速掠过,显出即将放晴的迹象。

远星号在一座小树林旁轻轻着陆(为了预防野狗,崔维兹半开玩笑地想),四周看来像是一片牧地。刚才,在视野较佳且较宽广的高空,崔维兹好像看到一些果园与田地,而现在,眼前则出现了许多如假包换的草食动物。

不过,附近没有任何建筑物,也没有任何物件是人工的。只有果园中排列整齐的果树,以及将田地划分得整整齐齐的界线,看来好像微波发电站一般人工化。

然而,这种程度的人工化,难道是机器人完成的?没有任何人类参与吗?

崔维兹默默系上承装武器的皮套,这一次,他确定两种武器都在待发状态,而且都充足了电。突然间,他接触到宝绮思的目光,动作便暂停了。

她说:“请继续。我认为你绝对用不到,但我上次也是这么认为,不是吗?”

崔维兹说:“你要不要带武器,詹诺夫?”

裴洛拉特打了一个寒战。“不,谢了。夹在你和宝绮思之间,你的有形防卫力量加上她的精神防卫力量,使我觉得根本没有危险。我也知道躲在你们的庇护下很孬种,可是想到自己不需要使用武力,我感激都还来不及,也就不觉得羞愧了。”

崔维兹说:“我可以了解,但千万别单独行动。如果我和宝绮思分开,你得跟着我们其中一个,不可以由于好奇心作祟,自己跑到别处去。”

“你不必担心,崔维兹,”宝绮思说,“我会好好留意。”

崔维兹第一个走出太空艇,外面正吹着轻快的风。雨后的气温带着些微凉意,崔维兹却感到十分宜人。相较之下,雨前的空气有可能又湿又热,令人很不舒服。

他吸了几口气,觉得十分讶异,这颗行星的气味很不错。他明白每颗行星都具有独特的味道,总是使人感到陌生,而且通常都不好闻——也许正是因为陌生的关系。陌生的气味就不能令人愉快吗?或是他们刚好赶对了季节,又正巧下过一场雨?不论原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