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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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维兹感到全身僵硬,他努力维持正常的呼吸,并转头望向宝绮思。

她站在那里,手臂护在裴洛拉特腰际,显然相当从容镇定。她轻轻一笑,又以更轻微的动作点了点头。

崔维兹转头再度面对班德。他将宝绮思的反应解释为信心十足的象征,并十二万分地希望自己的猜测正确无误。他绷着脸说:“你如何做到的,班德?”

班德微微笑了笑,显然心情好极了。“告诉我,小小外星人士,你相信法术吗?相信巫术吗?”

“我们不相信,小小索拉利人。”崔维兹回嘴道。

宝绮思用力拉扯崔维兹的衣袖,悄声道:“别惹他,他很危险。”

“我看得出来。”崔维兹勉强压低声音,“那么,你想想办法。”

宝绮思以几乎听不清楚的音量说:“时候未到。如果他感到安全无虞,会比较没那么危险。”

对于这些外星人士的简短耳语,班德完全没有留意。他径自转身离去,那些机器人赶紧为他让出一条路。

然后他又转头,不怎么起劲地勾起食指。“来吧,跟我来,你们三个都来。我将告诉你们一个故事,也许你们不会有兴趣,我却能自得其乐。”他继续悠闲地往前走。

一时之间,崔维兹仍然站在原地不动,无法确定采取什么行动最好。然而宝绮思已向前走去,裴洛拉特也被她拉走了。最后崔维兹终于移动脚步,否则他将孤独地留在这里与机器人为伴。

宝绮思轻声说:“如果班德那么好心,肯讲一个我们也许没兴趣的故事……”

班德转过身来,神情专注地望着宝绮思,好像这时才真正发觉她的存在。“你是雌性的半性人,”他说,“对不对?是较少的那一半?”

“是较小的那一半,班德。”

“那么,其他两位是雄性的半性人喽?”

“他们的确是。”

“你生过孩子吗,雌性?”

“我的名字叫宝绮思,班德,我还没有生过孩子。这位是崔维兹,这位是裴。”

“当你该生孩子的时候,这两个雄性哪个会帮你?或是都会?或是都不会?”

“裴会帮我,班德。”

班德将注意力转移到裴洛拉特身上。“你有白头发,我看出来了。”

裴洛拉特说:“没错。”

“一直是那种颜色吗?”

“不,班德,年纪大了才会变成这样。”

“你年纪多大了?”

“我今年五十二岁,班德,”裴洛拉特说完,又急忙补充道,“是根据银河标准年。”

班德继续向前走(走向一座位于远方的宅邸,崔维兹如此设想),不过脚步放慢了。他说:“我不知道一个银河标准年有多长,但想必跟我们的一年不会相差太多。当你死去的时候,你会有多大年纪,裴?”

“我说不准,我也许还能再活三十年。”

“那么是八十二年,真短命,而且分成两半,实在难以置信。不过我的远祖也像你们一样,而且住在地球上。但是后来有些人离开了地球,在其他恒星周围建立了新世界,那些都是美好的世界,有良好的组织,而且为数众多。”

崔维兹大声道:“不多,只有五十个。”

班德将高傲的目光投向崔维兹,心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好。“崔维兹,那是你的名字?”

“我的全名是葛兰・崔维兹。我说太空世界只有五十个,我们的世界则有好几千万。”

“那么,你可知道我想给你们讲的是什么故事?”班德柔声道。

“如果是说过去曾有五十个太空世界,那么我们已经知道了。”

“我们不仅计算数量,小小半性人,”班德说,“我们还衡量品质。虽然只有五十个,但你们的几千万个世界加起来,也抵不上其中任何一个。而索拉利正是第五十个,因此是最优秀的。索拉利遥遥领先其他太空世界,正如同那些世界遥遥领先地球一样。

“唯有我们索拉利人领悟到应当如何生活。我们不像动物那样成群结队,然而在地球,在其他世界,甚至在其他的太空世界则尽皆如此。我们个个单独生活,有许多机器人帮助我们;我们随时能借着电子设备互相见面,但极少有真正碰面的机会。上次我亲眼目睹真人,像我现在目睹你们这样,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可是,你们只是半性人,因此你们的出现,就像母牛或机器人一样,不会妨碍我的自由。

“但我们以前也曾是半性人。当时,不论我们如何增进个人自由,不论我们如何发展拥有无数机器人的独居生活,我们的自由仍然不是绝对的。为了产生下一代,必须通过两个个体的合作。当然,我们可以提供精细胞和卵细胞,让受精过程和其后的胚胎成长过程,都以人工方式自动进行。至于婴儿,亦可在机器人的完善照顾下成长。这些问题都能解决,可是伴随自然受精而来的快乐,半性人却不愿放弃。邪门的情感依附由此发展,令自由因而消失。你们看不出这必须改变吗?”

崔维兹说:“不,班德,因为我们衡量自由的标准跟你们不同。”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知自由为何物。你们一向过着群居生活,你们所知道的生活方式,就是不断被迫屈服于他人意志之下,即使最小的琐事也不例外;要不然,你们就是成天彼此斗争,迫使他人屈从自己的意志,这是同样卑贱的行为。这样怎么可能还有自由?倘若无法随心所欲活着,自由就不存在!自由是不折不扣的随心所欲!

“后来,地球人再度成群结队向外拓展,再度粘成一团又一团在太空打转。其他太空族虽然不像地球人那般群居,但那只是程度上的差异。当时,他们曾企图与地球人抗衡。

“我们索拉利人并没有那样做,我们预见了群居注定会失败。我们移居地底,切断了和银河各处所有的联系。我们决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发展出合适的机器人和各种武器,用来保卫我们看似空无一物的地表,而它们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来到此地的船舰通通被摧毁,终于再也不来了。这颗行星被视为遭到废弃,逐渐被人遗忘,而这正是我们的初衷。

“与此同时,我们在地底世界努力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们借着精密的科技,谨慎调整我们的基因。我们有过不少失败,但也有些成功,而我们善加利用成功的结果。我们花了许多世纪的时间,但我们终于变成全性人,将雌雄的本质融为一体,能随心所欲获得极致的愉悦。当我们希望生育后代时,随时可以产生受精卵,再交由熟练的机器人照顾。”

“雌雄同体。”裴洛拉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