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底世界(第5/6页)

不论他们经过何处,都能看到许多机器人,十几个、几十个、几百个,都在从容不迫地工作,但崔维兹很难猜出那些工作的性质。此时他们又通过一扇门,来到一间很大的房间,里面有一排排的机器人,全都静静地趴在办公桌前。

裴洛拉特问道:“它们在做什么,班德?”

“在做簿记,”班德说,“整理统计记录,财务账目,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我非常高兴可以宣称,自己不必为这些事情烦恼。这并不是一块闲置的属地,大约四分之一的耕地辟为果园,另外还有十分之一用来种植谷物,但真正令我骄傲的还是果园。我们培育这个世界上品质最佳的水果,而且种类也最多。‘班德桃’就是索拉利桃,其他索拉利人几乎都懒得种桃子。此外,我们有二十七种不同的苹果,以及——以及——那些机器人可以给你详尽的资料。”

“你怎样处理这么多水果?”崔维兹问,“你自己不可能全部吃掉。”

“我做梦也不会这么想,我并不特别喜欢吃水果,它们是用来和其他属地做交易的。”

“交易些什么?”

“主要是矿物,我的属地上没有值得一提的矿物。此外,我也换取维持健康的生态平衡所需的一切。在我的属地上,有各式各样种类繁多的动植物。”

“全仰赖机器人照顾吧,我猜想。”崔维兹说。

“的确如此,而且它们做得非常好。”

“只为了一个索拉利人。”

“只为了这块属地,以及其上的标准生态。我是唯一巡视本属地各角落的索拉利人——但这正是我的绝对自由,做不做都由我。”

裴洛拉特说:“我想其他人……其他的索拉利人,也会维持一个局部的生态平衡,或许也有位于沼地、山区或滨海的属地吧。”

班德说:“我想应该有吧。我们有时必须开会讨论世界性事务,这种事总是花掉许多会议时间。”

“你们多久得聚会一次?”崔维兹问。(现在,他们正通过一条又窄又长的甬道,两侧没有任何房间。崔维兹猜想,这条甬道所在的位置,也许难以辟建正式的建筑,因此用作两翼之间的联系,而两翼则能向其他方向继续延伸。)

“太频繁了。我几乎每个月都得花些时间在会议上,那些都是我参加的委员会。我的属地上虽然没有山脉或沼泽,但我的果园、我的鱼池,还有我的植物园都是全世界最好的。”

裴洛拉特说:“可是,我亲爱的伙伴……我是说班德,我以为你从未离开你的属地,拜访其他的……”

“当然没有。”班德答道,神情显得有些愤怒。

“我只是说以为而已。”裴洛拉特以和缓的语气说,“可是这样的话,你从未作过调查,甚至没见过其他属地,又怎能确定自己的最好呢?”

“因为,”班德说,“在属地间的交易中,从产品需求量就能看出来。”

崔维兹说:“制造业的情形又如何?”

班德说:“有些属地从事工具和机械的制造。正如我刚才提到的,在我的属地上,我们制造热导棒,不过这种产品相当简单。”

“那机器人呢?”

“到处都在制造机器人。有史以来,索拉利所设计的机器人,灵巧精妙的程度一向领先全银河。”

“直到今天仍旧如此,我猜想。”崔维兹小心翼翼控制着语调,尽量让这句话听来是直述句,而并非疑问句。

班德说:“今天?今天还有谁跟我们竞争?如今只有索拉利还在制造机器人,你们的世界完全都没有。这是我从超波中听来的,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

“可是其他的太空世界呢?”

“我告诉过你,它们已经不存在了。”

“全都不存在了?”

“除了索拉利,我不相信别处还有活生生的太空族。”

“那么根本没人知道地球的位置喽?”

“会有什么人想要知道地球的位置?”

裴洛拉特插嘴道:“我就想知道,这是我的研究领域。”

“那么,”班德说,“你得改行研究别的了。我根本不晓得地球的位置,也没听说过有谁晓得,而且我丝毫不关心这码子事。”

车子突然停下来,一时之间,崔维兹还以为班德生气了。然而,停车的过程很平稳,而当班德下了车,又挥手叫其他人下车的时候,他看来仍是那副得意的模样。

他们进入另一个房间,在班德做了一个手势后,室内的光线仍相当黯淡。此房通向一个侧廊,侧廊两边是许多小房间,每间里面都有一两件华丽的容器,有些旁边还摆着另一个物件,看来好像是影片放映机。

“这都是什么,班德?”崔维兹问。

班德说:“都是祖先灵房,崔维兹。”

50

裴洛拉特很感兴趣地四处张望。“我猜,你们把祖先的骨灰葬在这里?”

“如果你所谓的‘葬’,”班德说,“意思是指埋在土里,那就不算十分正确。我们现在或许身处地底,但这里是我的宅邸,所以这些骨灰都在我家里,就像我们现在的情形一样。在我们的语言中,我们说骨灰是‘安厝’此地。”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说,“‘厝’是表示‘宅邸’的古字。”

崔维兹随便四下望了望。“这些都是你的祖先?有多少?”

“将近一百个。”班德答道,毫不掩饰声音中的骄傲,“正确的数目是九十四个。当然,最早的那些并非真正的索拉利人,不符合这个名字如今的定义。他们是半性人,分雄性和雌性。那些半性祖先的骨灰坛,总是被下一代两两摆在一起。我当然不会走进那些房间,那相当‘蒙人羞’。至少,索拉利语是这么说的,但我不知道你们的银河标准语怎么讲,你们也许并没有类似的用语。”

“那些影片呢?”宝绮思说,“我想那些是影片放映机?”

“那些都是日志,”班德说,“都是他们的生活史。他们在这块属地上,选了最钟爱的部分拍摄这些影像。这意味着他们并未全然逝去,他们的一部分依旧存在。我的自由也包括了随时能加入他们,我能随意观看任何影片的任何部分。”

“可是不会加入那些——蒙人羞的祖先。”

班德将目光移到别处。“不会,”他坦承不讳,“然而我们都有这么一部分的祖先,这是我们共同的不幸。”

“共同的?那么其他索拉利人也有这种灵房?”崔维兹问。

“喔,是的,我们全都有。不过要数我的最好、最精致,也保存得最妥当。”

崔维兹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的灵房准备好了?”

“当然,完全建好了,并且装潢完毕。在我继承这块属地之后,那是我完成的第一件任务。而在我归于尘土之后——这样讲比较诗意——我的继承人便会开始建造自己的灵房,那将是其第一件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