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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克里斯特的脸绷了起来:“我觉得您这样不停臆断中世纪研究组不能进行一次成功的实验项目有点不公平我向您保证我们已经仔细考虑了这次项目的每一个方面,英格小姐每一个细节都被研究和探讨过了。”

“概率显示旅人出现在牛津到巴斯的大道上的频率为每1.6小时一个人,同时,概率还显示她那个遭遇袭击的故事有92%的可能性被人们接受,这得归功于当时此类袭击事件的发生率。在冬季,一个在牛津郡旅行的旅人遭遇打劫的几率是42.5%,在夏季时这个几率为58.6%。当然,那只是平均值。在奥特姆、维奇森林和小路上这一几率会大大增加。”

丹沃斯暗暗思忖那些数字是怎么统计出来的。《末日之书》中并没有收录小偷——可能除了国王的人口普查官之外——他们有时除了统计人口外还干些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勾当,而那时的谋杀犯们想必也不会记录下他们抢劫和谋杀的对象,并在地图上整洁地标注出犯罪地点。确证人们客死他乡的全部证据只是以下事实:某人离开家一去不复返以及躺在森林中无人掩埋、无人认领的尸体数目。

“我向您保证我们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来保护英格小姐。”吉尔克里斯特说。

“你指参数核定?”丹沃斯反唇相讥,“还有无人传送和对称性测试?”

玛丽回来了。“你的酒,拉提姆先生。”她把一杯白兰地放到拉提姆面前,接着把拉提姆湿漉漉的伞挂到座位靠背上,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

“我正在向丹沃斯先生保证这次传送的每一个方面都被详尽地考量过了。”吉尔克里斯特说,他拾起一个捧着镀金盒子的贤者塑像。“她马车上那个黄铜包边的匣子是按照阿什莫尔博物馆中的一个珠宝匣严格复制的。”他放下那个贤者塑像,“连她的名字也经过了仔细的斟酌。伊莎贝拉是1295年至1320年间民事案件卷宗和官方档案上出现最多的女子名。”

“它实际上是‘伊丽莎白’的一种缩略形式,”拉提姆好像在课堂上讲课一般解释道,“它自12世纪以来在英国的广泛使用,被认为应追溯到昂古莱姆的伊莎维尔——约翰国王的妻子。”

“伊芙琳告诉我她被赋予了一个事实存在的身份,伊莎贝拉·德·贝芙瑞尔是一位约克郡贵族的女儿。”丹沃斯说。

“是的,”吉尔克里斯特说,“吉尔伯特·德·贝芙瑞尔有四个适龄的女儿,但是她们的教名并没有列在卷宗上。那时通常只记录女人的姓和家族身份,即使是在教堂登记簿和墓碑上。”

玛丽伸出一只手放在丹沃斯的胳膊上以示阻止。“你为什么选择约克郡呢?”她问道,“那岂不是使她处在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

伊芙琳现在与家之间横亘着七百年的时间,丹沃斯想道,身处一个轻视女人的世纪,在那儿女人的名字甚至在她们死后也不被列出。

“这是英格小姐本人提议的,”吉尔克里斯特辩解道,“她觉得那么远的距离能确保不会有人试图联络她的‘家人’。”

或者把她扔上马车带回给她的‘家人’——远离传送点。可能所有的计划都是伊芙琳提出来的——翻遍官方档案和教区登记簿以寻找一个有着适龄女儿的家庭,这个家庭与宫廷没有关联,处在约克郡东区的纵深地区,这样大雪和难以通行的道路将使得人们无法向那个家庭报讯——他们走失的女儿被找到了。

“中世纪组注意到了这次传送中的每一处细节,”吉尔克里斯特说道,“甚至是她外出旅行的借口——她的兄弟生病了,可能染上了霍乱或败血症。我们还仔细确认了1319年在格洛斯特郡的那一地区爆发了流感。”

“英格小姐的服装是手工缝制的,缝制衣服的蓝色布料是以一种按照中世纪配方调制的靛蓝染料手工染制的。另外,蒙托娅小姐还对伊芙琳将要待上两周的斯坎德格特村做了详尽的研究。”

“您采取了什么预防措施以确保那些每1.6小时碰巧经过的友善旅人不把她掳到戈斯托的修道院或是伦敦的妓院呢?您又怎样确保那些旅人目睹她凭空而来而不把她看作一个巫婆?您采取了什么预防措施确保那些‘友善’的旅人真的是好人,而不是那些抢劫了旅行者的暴徒中的一个呢?”

“詹姆士。”玛丽的语气中带着警告。

“概率显示她降落时刚好有人在那个地方的几率只有0.04%。”

“噢,瞧,巴特利来了。”玛丽轻呼,一边站起身来插在丹沃斯和吉尔克里斯特中间,“动作挺快啊,巴特利。你搞定定位了?”

巴特利没有穿外套就跑来了。他的实验室大褂淋湿了,他的脸因为寒冷而痛苦地皱着。

“你看上去快冻僵了,”玛丽说,“快来坐下,我给你要杯白兰地。”

“你完成定位了?”丹沃斯问道。

巴特利几乎全身湿透了。“嗯。”他回答,牙齿开始格格打战。

“棒小伙子,”吉尔克里斯特说,站起身来拍着巴特利的肩膀,“我记得你说过那要花上一个小时,值得为这个消息干上一杯。你这儿有香槟吗?”他朝酒吧招待喊道,又拍了拍巴特利的肩膀,然后朝吧台走过去。

巴特利站在那儿搓着胳膊,浑身颤抖。他看上去精神涣散,几近茫然。

“你确定你完成了定位?”丹沃斯问道。

“嗯。”巴特利答道,眼睛仍然注视着吉尔克里斯特。

玛丽端着杯白兰地回到桌边来,“这能让你暖和一点,”她把酒递给巴特利,“给,喝完。这是医生的命令。”

巴特利朝着杯子皱了皱眉,好像他不知道杯子里装着什么,他的牙齿仍在打战。

“怎么了?”丹沃斯问道,“伊芙琳一切平安,是不是?”

“伊芙琳……”巴特利的眼睛仍盯着杯子,然后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他放下杯子,说道:“我需要您来下。”然后从桌子间挤出去,走向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丹沃斯问道,站起身来。基督诞生群像翻倒了,一只绵羊翻滚过桌面,跌落地面。

巴特利在叮当作响的“宗主信徒欢欣歌唱”的钟琴乐声中打开门。

“巴特利,等等,我们来干上一杯。”吉尔克里斯特喊道,他正走回桌边来,手里抱着一瓶酒和一堆酒杯。

丹沃斯伸手去拿外套。

“怎么了?”玛丽问道,伸手去拿她的购物袋,“他没完成定位?”

丹沃斯没有回答,他抓起他的大衣跟在巴特利身后。技术员已经走下一半街道了,他如入无人之境般挤过进行圣诞采购的人群。雨下得很大,但巴特利看上去显然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