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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丝瑞把脸埋进裙子里。

“她在哪儿?”伊芙琳抓着女仆的胳膊把她揪起来,“你应该好好看着她,那是你的责任!”

麦丝瑞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别嚎了!”伊芙琳喝道,“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她推搡着女仆朝屏风走去。

洛克进来了,问道:“怎么了?”

“是艾格妮丝,”伊芙琳说,“我们得找到她。她不见了。”

洛克摇摇头:“我没看见她,她也许正在某间外屋里。”

“马房,”伊芙琳松了一口气,“她说过想去看她的小马来着。”

“艾格妮丝!”伊芙琳在弥漫着马粪味的黑暗中叫道,“艾格妮丝!”小马发出嘶鸣声,想从马厩里挣脱出来。“艾格妮丝!”她查看着每个箱子和食槽的后面,每一处小女孩可能躲藏的地方,或是睡着的地方。

她可能在谷仓里,伊芙琳想着,走出马房,举起手来挡住眼睛免受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洛克正从厨房里出来。

“你找到她了吗?”伊芙琳问。但洛克好像没听见她的喊声,他正朝大门望去,脖子伸着,好像正在倾听着什么。

伊芙琳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怎么了?你听见她的哭声了?”

“上帝(Lord)来了。”洛克边说边朝大门口跑去。

噢,不,不要是洛克,伊芙琳绝望地想着,跟在他后面跑去。他已经停了下来,正在打开大门。“洛克神父。”伊芙琳惊叫道,接着听到了马蹄声。

有马匹正朝这边飞驰而来,马蹄踏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伊芙琳这才反应过来,神父说的是庄园的领主(lord),他认为是伊莉薇丝的丈夫终于到来了。

洛克抬起沉重的门闩,把它推到一边,正把大门推开。

“不!”伊芙琳大喊出声,但已经太晚了。洛克已经把大门打开了。

“他不能进来,”伊芙琳大喊,疯狂地四处寻找着可以阻挡来者的东西,“他会染上瘟疫的!”

她看到了那把铲子,埋葬了布莱基之后她把它搁在空猪圈旁边了。她跑过去把它抄在手里。“别让他进门!”她叫道。洛克闻声猛地张开双臂警告来人,但那人已经策马进入了庭院。

洛克放下胳膊。“盖文!”他惊呼,那匹黑色牡马看上去很像盖文的坐骑,但骑在上面的却是一个男孩。他年纪与萝丝曼德相仿,脸和衣服上都溅满了泥点。那匹牡马也浑身是泥,正费力地喘着气,喷着白沫,那个男孩也气喘吁吁的。他的鼻子和耳朵冻得通红,他盯着他们,作势要下马。

“你不能来这儿。”伊芙琳一字一句地说着,以免误说出现代英语,“这个村子里爆发了鼠疫。”她扬起铁铲,把它像枪一样指向那个男孩。

男孩正从马上下到一半,闻言身形顿住,随即又坐回到马鞍上去。

“蓝病。”伊芙琳补充道,以免男孩听不明白,不过他已经在点头了。

“到处都是。”男孩说着,扭身从马鞍后的袋子里拿出什么东西。“我带来了一封信。”他把一个皮夹朝洛克递去,洛克上前准备去接。

“不!”伊芙琳说着,朝前迈了一步,把铲子猛地横到洛克面前。“把它扔在地上!”她命令道,“你决不能碰到我们。”

男孩从皮夹里取出一卷系好的牛皮纸,扔到洛克脚下。

洛克从石板上把它捡起来,解开绳结。“上面写的是什么?”他问男孩,伊芙琳随即想到,他不识字。

“我不知道。”男孩回答,“是巴斯的主教发出的,我正把它传到各个教区去。”

“用我来读吗?”伊芙琳从他手里把牛皮纸拿过来。

信是用拉丁文写的,手写的字母装饰着繁复的花纹,很难辨认。不过无所谓,她之前已经在牛津大学图书馆读到过了。

她把铲子倚在肩窝,开始读信,翻译着那些拉丁文:“目前爆发的瘟疫具有强烈的传染性,正四处蔓延,许多教区教堂和地区的教民已经失去了教区长或神父的看顾。”

她朝洛克看去。不是的,她在心底念叨,这儿可不是。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在这儿发生的。

“因为不能找到神父愿意——”那些神父也许死了,也许逃跑了,没人愿意接替他们的位置,人们不得不“未行告解圣事”就死去了。

她继续读着,眼里看到的不是黑色的字母,而是她在牛津大学图书馆里埋头苦译的褪色文字。她曾经觉得这封信是自负而可笑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她曾经愤怒地跟丹沃斯先生说,“而教区主教所关心的却只是教会礼仪!”但是现在,对着眼前筋疲力尽的男孩和洛克神父读着这封信,她只觉得字里行间写满了无助,以及绝望。

“如果人们即将死去,又没有神父施行圣礼,”她念着,“他们可以互相进行告解。我们体会基督耶稣的心肠,通过这些传递给你们的信件,强烈希望你们那样做。”

当她读完的时候,无论是男孩还是洛克都默默无言。她不知道那个男孩是否清楚自己传递的到底是什么。她把牛皮纸卷起来,递还给他。

“这三天来我一直马不停蹄,”男孩开口道,疲惫地朝前俯下,伏在马鞍上,“我能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吗?”

“不行,这里太不安全了。”伊芙琳同情地回答,“我们会给你和你的马一些食物带在路上吃。”

洛克转身走进厨房,伊芙琳突然想起了艾格妮丝:“你有没有在路上看见过一个小女孩?”她问,“5岁左右,披着红色的斗篷和头巾。”

“没有,”男孩回答,“不过路上有很多人,他们正在逃避瘟疫。”

洛克拿着一个瓦德麦尔呢袋子出来了。伊芙琳正转身想去拿些燕麦给那匹牡马,伊莉薇丝突然从他们身边飞掠而过,她的裙子在两腿间乱糟糟地缠成一团,披散的长发在脑后飘飞。

“别——”伊芙琳喊道,但伊莉薇丝已经抓住了牡马的缰绳。

“你从哪儿来?”她一把揪住男孩的衣袖问道,“你有没有见到盖文·菲茨罗伊?”

男孩看起来被吓坏了:“我从巴斯来,带来了主教的信。”他把马缰扯回来,马儿发出嘶鸣声,摆起头来。

“什么信?”伊莉薇丝歇斯底里地问,“是盖文写的吗?”

“我不知道您提到的那个男人是谁。”男孩回答。

“伊莉薇丝夫人——”伊芙琳说着,迈步向前。

“他骑着一匹黑马,马鞍上面錾着银质花纹,”她固执地拉着缰绳不放,“他去巴斯接我的丈夫去了,我的丈夫正在巡回法庭担任证人。”

“没人到巴斯去,”男孩说,“所有还能活动的人都从那儿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