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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特翻到前座,一把攥住方向盘,以防再次在车流中现身。然而,当世界在他身边重现时,周围却是一片森林。

塑料罩子还在他手里,他把它重新盖在“重启”键上,罩子就位时发出响亮的“咔哒”声。

出租车的引擎还在嗡嗡作响。他熄灭引擎,钻出驾驶座侧面的车门四下打量起来。一头鹿蹦跳着跑向远处,白色的尾巴一闪,没入林中。

空气里有股奇怪的气味。他闻了一阵才意识到那是因为空气里没有污染物,太过纯净的原因。他正在闻着这颗行星本身的气味。

人都上哪儿去了?现代人应该能够预测他将要出现的方位,空间上能精确到几十米,时间上更准,能精确到几分钟,甚至几秒种。那么,欢迎委员会在哪儿呢?

看起来可不太妙。

出租车勉强还算有轮子。轮子上的橡胶已经消失,或者说已经留在了过去,只剩下四个钢制轮圈,被压得微微变了形。

他点起火挂上档,小心翼翼地在树木和茂密的灌木丛中穿行。现在所处的方位应该在95号公路往东几百米。看天色像是下午,于是他把车头转到东面,沿着与太阳相反的方向行驶。

公路是突然出现的,是条柏油路,表面坑洼开裂,小草从缝隙里长出来,更夸张的是似乎还有小树苗。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文明或许还没有终结。或许,美国终于摆脱了汽车。

可人呢?人究竟都上哪儿去了?

可能是计算出了错,这地方本来就一无所有。他调转方向往南行驶,那里的灌木比较稀疏。

开了一阵,他觉得饿了,于是他“啪”的一声打开杂物箱,里面有一块巧克力软糖、半包滚烫的炒花生、一瓶清水、一把短管转轮枪,还有半盒点357口径的麦格农子弹。

他把枪放了回去,把巧克力软糖吃了,花生准备留到晚饭再吃。下次再看到鹿时或许该一枪打死,然后用瑞士军刀剥皮掏内脏。但想到真要痛下杀手或使出类似的野蛮手段,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停下车,又在杂物箱里仔细搜寻了一遍。没发现火柴,也没有打火机。

生鹿肉片,多诱人啊。

油箱里还剩四分之一的油,读数显示燃料电池还能坚持77英里。回剑桥应该不到50英里——如果他们的计算没错的话。

可是,如果距离超过50英里,时间也超过了177年呢?

马特又往下开了几英里,前方出现了一辆废弃的小汽车。他停下车,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走出去时随手带上了手枪。

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可车子从里到外都被剥得精光,轮子没了,座位不见了,引擎盖开着,燃料电池也不知去向。

塑料车身呈暗粉色。他觉得这车有些年头了,原本的红色经过几十年的风吹日晒变成了现在这种颜色。

难道世界已经完了?某种终极武器让地球重新回到原始状态?

不可能一下全毁的。可能还有人幸存下来,以偷窃为生,或者说,以回收废物为生。

小汽车的后备箱已被强行拆开,里头空空如也,连个备胎都没剩下。他不由想到该去检查自己那辆出租车的后备箱。

后备箱里有一个备胎,还有个小的工具箱,可能用得上。此外还有个背包,里头有司机的钱包,大概装了800美元。还有一副眼镜、几粒药片、一个笔记本,乍一看屏幕是黑的,他举起来对着太阳细看,几秒种后,上面显出了一页活动春宫画组成的索引。

他翻看了几分钟,渐渐来了欲望,可里头突然出现了一个酷似21岁的卡拉的女孩。他感到一阵伤感,欲望也随之冷却下去。

他那会儿在想什么呢?直接拒绝她不就行了?或者干脆接受也行。可当时就是心急火燎地想抛下一切,跳进未知。

他把背包扔到后座,继续往前行驶。

一路上,废弃的车子越来越多。无论开到哪里,眼前似乎总停着一两辆外观斑驳的车。

这地方以前是牧场和农田吧?这样的土地要经过多少年才能变回森林?他记得小时候跟着大人到过巴黎郊外,那里在一战时发生过一场恶斗,密集的枪炮将树林夷为平地,只有一株伤痕累累的幼苗还站立着。战后150年,当年的幼苗长成了一棵巨大的橡树,周围立着一片体型较小,但高矮相同的树木。

眼前这条路的路面和路基上都没有树,说明还有人在使用,可能是路面下方的土地经过了特别处理,不利于树木的生长。

他拐过一个长长的弯道,接着就看见了两百米开外的一个男人,他骑在马背上,身子前面还坐着个孩子。他们一望见马特就急匆匆地跑进了树林。

马特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喊了一声:“等等!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他开到两个人刚才跑开的地方。停下车子,侧耳倾听。周围静悄悄的。“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他又喊了声,“我只想和你们谈谈!我需要了解点情况!”

他等了会儿,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于是就开着车子继续上路。开着开着,他握着方向盘睡了过去,结果撞进了一堆灌木丛里。

天快黑了,今天就开这么远吧。他不想打着灯光开夜车,那样太显眼了,而且还费电。他吃掉了花生米,还喝了几小口水。

马特从后备箱里拖出一条油腻的毯子裹在身上,翻来覆去动了两下,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睡一觉。天色暗了下来,车顶上映出了一片星光。夜空中满是星星,亮得简直不自然。树林里窸窸窣窣地响着,大概是动物吧。他锁上车门,把枪放在手边。

清晨时分,他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醒来。有几头鹿正在附近吃草,其中有些还很幼小。马特打开车门,两头成年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跳一跳地逃进了树林。

小解之后,他听见了水在岩石上潺潺流动的声响。他拔下车钥匙,带着手枪和水瓶前去打探,刚走到路边就发现了一眼泉水。他接了满满一瓶,喝了几口,然后把瓶子重新灌满。这水的口感相当甘冽,不过如果有污染的话……反正他也别无选择。

回到出租车上时,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正在被人监视。

“有人吗?”——没有动静。他钻进车里继续上路。

又开了几英里,森林开始变得有规律的稀疏:最大的树木都屹立着,但直径一尺上下的都在齐腰高的地方被斩断了。想必是砍下来生火了,或者造房子。

他继续朝着波士顿的方向行驶,两侧的密林越退越远,最后干脆消失了,路边只剩下丛生的杂草和几棵又大又老的树木。

油表显示车子还能再走21英里时,他来到了一片像是农场的地方——至少也是片耕地,一条破烂的岔路将它和大路相连,路口竖着块牌子,牌子的左右两边刷着“禁止入内”,中间画着把风格强烈的突击步枪。于是他沿着大路继续向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