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五章(第4/5页)

“您要是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随身携带的支票数额太大了,安伯森先生。您想开个储蓄账户吗?我们现在的利息是百分之三,按季度计算复利。”他睁大眼睛,向我展示这有多划算。他看起来像以前的古巴乐队指挥泽维尔·库加特[41]。

“谢谢,但是我有好几笔生意要交易。”我压低声音,“地产交易。或者我希望能交易。”

“祝您好运,”他说,也把声音降到保密的声调。“洛兰会帮您准备好支票。五十面额的可以吧?”

“五十的可以。”

“稍后,我们可以在支票上印上您的姓名和住址。”他扬起眉毛,变成了商榷的口气。

“我会在德里。保持联系。”

“好的,我会在德雷克塞尔,8-4777。”

直到他从窗口里丢出一张名片,我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上面印着格雷戈里·杜森,副经理,还有“德雷克塞尔,84777”。

洛兰准备好我的支票和一本人造鳄鱼皮支票簿。我谢过她,把东西放进公文包。几位出纳员正在用加法机工作,但其他的交易都是靠笔和体力完成。我突然想,除了个别情况外,查尔斯·狄更斯肯定很习惯这儿的生活。我还想,生活在过去就像生活在水下,通过一根管子呼吸。

6

我在梅森男装店买了阿尔推荐的衣服,店员告诉我说,他们非常乐意接受支票,只要能在当地银行支取。感谢洛兰,我能在这方面施惠。

我回到快乐白象家具店,把三袋东西装进新手提箱,垮掉的一代默默地看着我。我关上手提箱的时候,他终于给了意见。“有趣的购物方式啊。”

“我猜也是,”我说。“但这是个有趣的旧世界,不是吗?”

他咧嘴笑了。“我想,是个大赌注。来划我的手,杰克逊!”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一时间,就像猜测德雷克塞尔后面加几位数字是什么意思一样,我突然想起了《列车女》,明白了垮掉的一代是在做五十年代版本的碰拳头。

我用手从他手上拉过,感觉到他的体温和汗,心想:这是真实的,这正在发生

“皮肤,”我说。

7

我穿过马路,回到泰特斯雪佛龙,一只手提着新装满的手提箱,另一只手拎着公文包。我上午才从2011年的世界来到这里,却已疲惫不堪。

加油站和邻近的停车场之间有间电话亭。我走进去,关上门,阅读老式公用电话上手工打印的标牌:“注意,电话现在承惠一角钱”。

我查看当地电话簿的黄页,找到了里斯本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公司的广告是一辆卡通出租车,前灯变成了眼睛,进风栅上有个大笑脸。广告承诺“快捷而文明的服务”。我觉得听起来不错。

我翻找零钱,找到的第一样东西却是本不该带到这儿来的东西:诺基亚手机。按照我出发的年代的标准来判断,手机很古老了——我已经打算换个iPhone——但在这儿根本无用武之地。要是有人看见的话,可能会问上百个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我把手机装进公文包里。目前放在里面是没问题的,我想,但我最终肯定得把它处理掉。带着它无异于带着未引爆的炸弹到处走。

我找到一角钱,塞进投币槽,硬币直接从返回槽里掉了下来。我把它取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跟我的诺基亚手机一样,它来自未来。

这是铜合金,实际上根本不超过一美分。我拿出所有的硬币,翻找出一枚1953年的一角硬币。很可能是我在肯纳贝克果品公司买根汁汽水时的找零。我把它投进去。突然,一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要是我的2002年硬币卡在电话机里没有掉出来怎么办?要是维护里斯本公用电话的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工作人员发现了怎么办?

他可能会以为这是个玩笑,仅此而已。只是个精心设计的闹剧。

我有点儿怀疑——硬币太完美了。他可能会给大家看;最终可能会成为新闻见诸报端。我这次真的是幸运,但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我得小心。我又想到了手机,更加不安。然后我把1953年的一角硬币投进币槽,电话出现了拨号音。

我缓慢小心地操作,回想自己是否用过旋转拨号盘。我想没有。每次我松开手指,拨号盘转回去时电话就发出奇怪的咯咯的声音。

“里斯本出租车,”一个女人应答道,“一切为您舒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8

等出租车的时候,我在泰特斯的停车场里浏览了一番。我被一辆1954年的福特敞篷汽车吸引了——驾驶座一侧的镀铬前灯下面写着“森利纳”。

这辆车配有白边轮胎,实实在在的帆布顶棚,《列车女》里的酷女郎肯定会把它称作敞篷汽车。

“这款车不错,先生,”比尔·泰特斯从我身后说道。“跑起来像着火的房子,这一点我可以亲自证明。”

我转过身。他正用一块红布擦手,布跟他的手看起来一样油。

“门槛板上生锈了,”我说。

“是的,嗯,这种天气。”他耸了耸肩,意思是“你有什么办法”。“关键是,发动机极好,轮胎也几乎是全新的。”

“V-8发动机?”

“Y型,”他说,我点点头,装做很懂的样子。

“从达拉姆的阿琳·哈德利那儿买的,在她丈夫死了之后。要是比尔·哈德利只晓得做一件事的话,那就是怎么养车……不过你不认识他们,你不是这儿的,对吧?”

“不是,威斯康星的。乔治·安伯森。”我伸出手。

他摇摇头,笑了。“很高兴见到您,安伯森先生。但我不想把您的手沾上油。就当握过了吧。

您是要买还是看看?”

“我还不知道,”我说,但这么说很不真诚。

我想,森利纳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酷的车。我张嘴想问他跑了多少里程,很快发现这个问题,在一个两美元就能加满油箱的世界里几乎毫无意义。

我改问他这是不是标准车型。

“噢,是的。要是开二档的话,您得小心警察。

这家伙跑起来飞快。想开出去遛遛吗?”

“不用了,”我说。“我刚叫了辆出租。”

“那可不是旅行的好办法,”泰特斯说。“您要是买下这辆车的话,您就能时髦地回威斯康星,再也不用担心火车了。”

“要多少钱?这辆车的挡风玻璃上没有标价。”

“没有,前天才买来的。还没来得及。”他掏出烟。“我想卖350,但实话实说,可以还价。”

我咬紧牙关,防止下巴掉下来。我告诉他我会考虑的。要是考虑合适的话,我说,我明天会回来。

“最好来早点儿,安伯森先生。这辆车不会停在这里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