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六章(第3/8页)

“您从哪儿来?”他用三角起子打开瓶盖,放了只玻璃杯在我面前。

“威斯康星,但我会在这儿待一阵子。”虽然旁边没有别人,我还是压低声音。这句话似乎提振了我的信心:“房地产生意。周边随便看看。”

他崇敬地点点头,又给我倒上啤酒。“祝您好运!谁知道,这些地方有很多房产出售,大部分很便宜。我本人正准备离开。月底就走。找个不那么边缘的地方。”

“这儿看起来不那么热情,”我说,“但我想北方人就这样。威斯康星人更友好,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想给你买一杯。”

“上班时我从不喝酒,我还是喝杯可乐吧。”

“尽管随意。”

“非常感谢!漫漫长夜,遇到一位绅士真是太好了!”我看着他往杯子里注入糖浆,加上汽水,然后搅拌。他尝了一口,咂了咂嘴唇。“我喜欢喝甜的。”

从他的肚子可以看出来,我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不过,说北方人待人冷淡是扯淡,”他说。“我在福克肯特长大,那会是你见过的最友好的小镇。

为什么,游客从波士顿、缅因州出发到那儿,我们就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我在那儿上的酒吧服务学校,然后来南方谋生。这里看上去是不错的创业之地,工资不错,但是——”他扫了一眼周围,旁无一人,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你想听实话吗,朋友?这镇子令人厌恶。”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太多工厂了。”

“不光是这个。四处看看,你看到什么了?”

我按照他说的做。角落里有个家伙,看起来像是个推销员,喝着威士忌鸡尾酒,仅此而已。

“没看到什么,”我说。

“整个星期都这样。工资不错是因为没有小费。市区的啤酒吧生意兴隆,我们星期五和星期六晚上有点儿人,不过,差不多就这样了。上流人士在家里喝酒,我猜。”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很快,他就变成了耳语。“这里夏季很糟糕,朋友。当地人尽量保持沉默——连报纸都不大肆宣传——但却有些残忍的勾当。谋杀。至少有六起。

都是孩子。最近在荒地有一起。他的名字叫帕特里克·赫克斯泰特。尸体已经完全腐烂了。”

“荒地?”

“就是横穿镇中心的沼泽带。飞机降落时您可能已经看见了。”

我是开车来的,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酒吧招待瞪大眼睛。“这不会是你感兴趣的地产吧?”

“不能说,”我告诉他。“要是谣言传播出去,我可能得另谋职业了。”

“了解,了解。”他把可乐喝了一半,然后用手背捂住嘴打嗝。“但我希望如此。他们应该把那些该死的东西重新铺平。那里只有臭水和蚊子。你会帮这个镇子一个忙。让它变得愉快点儿。”

“那儿还有其他孩子死掉吗?”我问道。连环杀婴案足以解释我一跨进小镇就感觉到的阴暗气氛。

“这我不知道。但人们说有些人是在那儿失踪的,因为那里有巨大的污水泵站。我听人们说,德里下面有很多污水管——多半是大萧条时期铺的——没有人知道在哪儿。你知道小孩子。”

“喜欢冒险。”

他用力点点头。“对。有人说是流浪汉干的。

也有人说是当地人,穿成小丑的样子以防被人认出。第一个受害者——去年,我来这儿之前——在威彻姆和杰克逊交叉路口找到的,胳膊被撕掉了。他的名字叫丹布劳。乔治·丹布劳。可怜的小家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他被发现时,正好在一根排水管旁边。排进荒地的水管。”

“天啊!”

“没错。”

“我听到你用的都是过去时。”

我准备解释一下我的意思,很明显,这家伙除了上酒吧服务学校,还上过英语课。“现在好像停止了,但愿老走这种好运。”他用指头敲了敲吧台。“或许干这件事的人已经打包离开了。

或许这个狗杂种自杀了,有时他们会这样做。那就好了。但是杀害小男孩科科伦的可不是个穿着小丑服的杀人狂。杀害他的是他自己的爸爸,你要是相信的话。”

这足以解释我为什么在这儿感觉是命运的安排而非巧合。我小心地咂了一口啤酒。“真的吗?”

“当然。小孩名叫多尔西·科科伦。只有四岁。

你知道他那狗杂种爸爸是怎么做的吗?用锤子把他打死了。”

锤子。他用的是锤子。我保持着礼貌而好奇的表情——至少我希望如此——但我感觉到鸡皮疙瘩顺着胳膊在往上爬。“太可怕了!”

“是的,这还不算最糟——”他停下来,往我肩膀后看去。“再给您来一杯,先生?”

是那个商人。“我不用了,”他说,递过一美元。

“我要睡觉了,明天我要炸掉那家当铺。我希望他们知道怎么在沃特维尔和奥古斯塔采购五金。

因为他们肯定不知道。不用找了,孩子,给你自己买辆迪索托吧。”他低着头,缓步走了出去。

“看到了吗?这就是这个绿洲完美的例子。”

酒吧招待悲哀地看着顾客离去。“喝杯酒,睡一觉,明天见,短吻鳄,过一会儿,鳄鱼。继续这样下去,这个小镇会变成鬼城。”他站直了,想正正肩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肩膀跟身体别的地方一样圆。“但是管他呢?10月1日我就走了。沿路往下。祝您愉快,有机会再见。”

“这个孩子,多尔西的爸爸……他没有杀别的孩子吗?”

“没有,他不在犯罪现场。现在想起来,我猜他是孩子的继父。名叫迪基·麦克林。前台的约翰尼·凯森——可能是他帮你登的记——告诉我,他过去常来喝酒。他想搭讪一个女服务员谈恋爱,但女服务员却让他走开后,他就变得越来越下流,然后就被这儿拒之门外了。之后,我猜他在斯波克和布克特喝酒。这些地方什么人都让进。”

他靠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脸上阿卡瓦·维百须后水的气味。

“想知道最糟的一起吗?”

我不想,但我觉得我应该知道。所以我点点头。

“在那个该死的家庭里还有个年长的哥哥。

埃迪。他去年六月失踪。证据充分。失踪了,没有下文,你要是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话。有人怀疑他离家出走以躲开麦克林,但是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要是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在波特兰、罗克堡或者朴次茅斯出现——一个十岁的孩子不可能长期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依我看,埃迪·科科伦跟他的弟弟一样,也吃了锤子。只是麦克林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他笑了,笑得很突然,很阳光,满月般的脸更英俊了。“我是不是说得您不想在德里投资房地产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