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七章(第6/7页)

扁平足?心脏杂音?血压偏高?不得而知。但你可能不想听这些陈词滥调。”

“我想听,”我说。“很有意思。”是很有意思。

我来点灯人酒吧润润喉,没想到误入了一座金矿。

“再来一份小龙虾。”

“你这是让我为难,”他说着,突然拿起一只放进嘴里。他一边嚼一边朝镜子竖起一根大拇指。“我为什么不呢?看看后面那些家伙——有一半是天主教徒,不还是在嚼着碎肉夹饼、三明治和香肠?星期五,谁还记得宗教,朋友?”

“你真了解我,”我说。“我是个堕落的循道宗信徒。我猜邓宁先生从没接受过大学教育,嗬?”

“没有,在他的第一任妻子去‘午夜飞行’[64]时,他正在拿切肉的学位。他的肉切得很好。遇到了麻烦——没错,据我听说,与酗酒有关,人们谣传得很厉害,你知道的。一位当铺老板深知内情——沃兰德尔先生,那时市场还属于他。他坐下来直率地跟弗兰克谈了。”查兹摇摇头,又拿起一只龙虾。“要是本尼·沃兰德尔知道到朝鲜战争结束时,弗兰克·邓宁成了那地方的半个业主的话,他很可能会大脑出血。我们无法预见未来,这点很好,不是吗?”

“如果能预见未来事情会变得复杂,的确。”

查兹正讲得起劲,因此,当我告诉服务员再来几杯啤酒时,他没有推辞。

“本尼·沃兰德尔说,弗兰克是他见过最棒的学徒屠夫。但要是他再跟警察惹上麻烦——换句话说,打架——他就不得不让他滚蛋。聪明人一点就破,人们说,弗兰克有所好转。跟第一任妻子离了婚,在妻子失踪了一两年之后,理由是抛弃丈夫,不久之后弗兰克又结婚了。那时,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女人他本可以信手拈来——他有那个魅力,你知道的,毕竟,多数的竞争对手都在海外——但他相中了多丽丝·麦金尼。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现在仍然可爱,我敢肯定。”

“说得对,朋友。美丽如画。他们生了三四个孩子。幸福的家庭。”查兹又凑过来。“但是弗兰克还是时不时地发脾气,今年春天他肯定对她发脾气了,因为她去教堂时脸上有瘀伤,一个星期之后,他就出门了。他现在住在出租房里,离家近得不能再近。希望妻子回心转意,我猜。

迟早多丽丝会让他回去的。他有那种魅力——哎哟,那边有个美人儿,我该怎么跟你说呢?他是个不可救药的家伙。”

邓宁正要站起身。其他人大声叫他坐回去,但他摇摇头,指指手表。喝完最后一口啤酒,然后弯腰亲了一个男人的秃顶。这下惹来哄堂大笑。

邓宁趁着笑声朝门口走去。

他经过时,照查兹背上拍了一下说,“把鼻子洗干净,查兹。你鼻子太长,可不能弄脏了。”

然后他就离开了。查兹看着我,如花鼠般高兴地咧嘴一笑,但他的眼睛没有笑。“他不算个引人发笑的怪人吗?”

“当然算,”我说。

9

我是那种不写下来就没法真正理清自己想法的人。所以那个周末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记录在德里的见闻、作为和打算。最后延伸到我是怎么来到德里的,到了星期天,我意识到我开始了一项浩大的工程,口袋笔记本和圆珠笔是难以胜任了。星期一,我出去买了台便携式打字机。我本来想去当地的商务用品商店,但随后我看到了餐桌上查兹·弗拉蒂的名片,便去了他的当铺。当铺位于东区大道,跟百货商店一样阔气。

门上挂着三颗金球,经典造型,但还有别的东西:一尊石膏美人鱼,拍打着柔软的尾巴,眨着一只眼睛。这尊摆在外面,穿着抹胸。弗拉蒂本人不在,但我花十二美元买了台极好的史密斯·科罗娜牌打字机。我让店员告诉弗拉蒂先生搞房地产的乔治来过。

“很乐意为您转达,先生。您能留张名片吗?”

狗屎。我本该打些名片的……那意味着终究还是得去趟德里商务用品店。“忘在另一件衣服里了,”我说。“但我想他记得我。我们一起在点灯人酒吧喝过酒。”

那天下午,我开始扩充我的笔记。

10

我习惯了飞机在头顶上掠过后降落。我订了报纸和牛奶:厚玻璃瓶,直接送到门口。就像第一次来1958年旅游时弗兰克·阿尼塞的根汁汽水一样,牛奶的味道令人难以置信:完美醇厚。乳脂更棒。我不知道人工乳脂分离器发明了没有,也无意追究。我无意追究这些玩意儿。

日子悄然流逝。我读阿尔·坦普尔顿有关奥斯瓦尔德的笔记,直到能大段默念。我去了图书馆,看了1957年和1958年困扰德里的凶杀和失踪案。

我寻找有关弗兰克·邓宁和他的坏脾气的报道,但什么也没找到。他曾经被捕过,但详情并没有进入报纸的警方独家报道栏。多数的日子里,专栏都很详细,星期一则扩展成一整个版面,内容包括一周的恶作剧摘要(多数发生在酒吧关门之后)。我找到的有关门卫爸爸的唯一报道是1955年的慈善活动。中心市场将那年秋季利润的百分之十捐给了红十字会,提供援助。飓风康妮和戴安袭击美国东海岸,造成两百人死亡并在新英格兰造成巨大洪灾。有一张哈里爸爸的照片,他将一张放大的支票递给红十字会地方负责人。邓宁闪着电影明星般的笑容。

我没有再去中心市场购物,但在两个周末——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和十月的第一个周末——我跟踪了德里最受欢迎的屠夫,在他星期六结束了鲜肉柜台的半天工作之后。我为这项杂务从机场租了一辆赫兹公司最不显眼的雪佛兰车。我感觉开着森利纳有点儿太惹人注意了。

第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邓宁开着庞蒂亚克去了布鲁尔跳蚤市场,他的车停在市中心按月付租的车库,上班时他很少开车。第二个星期天,他开车去了科苏特街的家,然后载着孩子们去看阿拉丁的迪斯尼双片连映。即使从远处也能看到,特洛伊,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很烦,进出影院时心不在焉。

邓宁接送孩子都没有进屋。他到家门口的时候,是按喇叭叫孩子们。回来后,他让他们在路边下车,看着四个孩子都进了屋才离开。他甚至没有立即把车开走,而是懒散地坐在庞蒂亚克博纳维尔牌汽车的方向盘后面,抽根烟。或许是希望可爱的多丽丝能走出来跟他说说话。他确定多丽丝不会出来时,便在邻居的车行道上掉头,然后加速开走了。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冒出小股蓝烟。

我躲进租来的车的座位里,但我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他经过时,根本没有朝我这个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