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九章(第3/5页)

他努力笑了笑。“我知道你怎么以为的,但我没事。不算好,但没事。”

她看着我。“还有你,你带着他到处转悠什么?

你没看到他多虚弱吗?”

我当然看到了。但是,既然我不能告诉她我们在干什么,就只有闭嘴,打算像个男人一样忍受责备。

“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商量,”阿尔说。“行吗?

明白了吧?”

“都一样——”

他打开车门。“扶我进去,多丽丝。杰克得回家了。”

多丽丝。

跟邓宁的老婆名字一样。

他没有注意到这个巧合——当然,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叮当作响。

6

我平安地把车开到家,这一次我发现自己伸手去够的是森利纳的紧急制动器。熄灭发动机时,我想,我的丰田车跟我在德里已经习惯开的车相比,简直是个狭促、寒碜、令人讨厌的塑料与玻璃纤维盒。我走进屋,开始喂我的猫,看到它的盘子里食物还很新鲜。为什么不新鲜呢?在2011年,食物在盘子里只放了一个半小时。

“来吃,爱勒谟,”我说。“中国有一些饥肠辘辘的猫,肯定会很乐意吃一碗喜跃牌精选猫粮。”

爱勒谟看了我一眼,从猫洞里溜了出去。我用微波炉加热斯托佛冷冻食物(像弗兰肯斯坦的怪物学说话一般思考:微波炉很好,现代汽车不好)。我吃了个精光,丢掉垃圾,走进卧室。脱下1958年的纯白衬衫(感谢上帝,阿尔的多丽丝太激动了,没有留意我衬衫上的血滴),坐在床边上,脱下在1958年十分合宜的鞋子,然后躺倒。

我很确定,我还没完全躺下去就睡着了。

7

我彻底忘了定闹钟这回事儿,原本五点肯定醒不来,但四点一刻,爱勒谟跳上我胸口,开始嗅闻我的脸上。那意味着它已经吃光了食物,在要求添补。我给猫添了食,用冷水冲了把脸,吃了一碗家乐氏香脆麦米片,心想,得花几天时间才能重新调整好三餐的时间。

填饱肚子,我走进书房,启动电脑。我第一个访问的网站是福尔斯镇图书馆。阿尔说得对——数据库有所有发行过的《里斯本企业周刊》。我得成为博物馆之友,才能获取这些资料,这需要花上十美元,但基于目前的情况,十美元价格不高。

我寻找的《企业周刊》是11月7日的那一期。

在第2页,夹在一条致命汽车事故和一起怀疑纵火案之间,有篇新闻的标题是“当地人寻找神秘人”。神秘人就是我……或者,我的艾森豪威尔时代的密友。森利纳敞篷跑车已经被找到,上面的血迹也被发现了。比尔·泰特斯证实,汽车是他卖给一个叫乔治·安伯森的人的。文章的口吻让我感动:带有单纯的对一个失踪者(可能受了伤)

下落的关注。乔治·杜森,故乡信托的银行职员,把我描述成一个“谈吐文雅、举止礼貌的人”。

埃迪·鲍默,鲍默理发店的老板的观点和银行职员也基本一致。安伯森这个名字没有引起丝毫怀疑。要是我跟德里一起敏感的案件扯上关系,事情可能就大不一样了,但我没有卷入这样的案子。

我在接下来那一期周刊上也没有卷进案子,我只是在警方公告中被随笔带过:“对消失的威斯康星人的搜寻还在继续”。再往后一期,《企业周刊》已经在热衷于即将来临的假期,乔治·安伯森的名字从报纸上彻底消失了。但我确实去过那里。阿尔把他的名字刻在树上。我在一份老报纸上看到了我的名字。我早已料到,但亲眼看到证明,还是十分惊讶。

接下来,我访问了德里每日新闻的网站。我花了更多钱才进到了他们的存档文件里——34.5美元——但只消几分钟,我就看到了1958年11月1日那期报纸的封面。

你可能会期待一起耸人听闻的当地罪案成为当地报纸的头版,但在德里——奇怪的小城——他们总是尽量隐藏自己的暴行。那天的要闻是苏联、英国和美国在日内瓦开会,讨论签订禁止核试验条约的可行性。这一条下面,是关于一个十四岁男孩,国际象棋天才博比·费希尔的报道。

在头版的最下面,左手边(媒体专家告诉我们,那是人们最后才看的地方,如果他们会看的话),有条新闻的标题是“疯狂杀人案最终导致两人死亡”。报道说,弗兰克·邓宁,“商业街有名的成员,积极响应众多慈善活动”,星期五晚上刚过八点,“喝醉酒”,回到与他不和的妻子家中。

跟妻子一阵争吵之后(这我肯定没有听到……我可是在现场),邓宁用锤子砸向她,打断了她的胳膊,杀死了十二岁的儿子,阿瑟·邓宁,当时,阿瑟正准备保护他的妈妈。

报道在第12页继续。在翻到第12页时,我看到一张我的老朋友比尔·图尔考特的快照。报道说,“图尔考特先生正好经过,听到邓宁家里发出呼喊和尖叫。”他冲上人行道,从敞开的门里看到里面的情景,他告诉邓宁先生“放下手中的锤子”。邓宁拒绝了。图尔考特先生看到邓宁的皮带上装了鞘的猎刀,便将它拔了出来。邓宁冲向图尔考特先生,图尔考特跟他扭打起来;在接下来的搏斗中,邓宁被刺死。片刻之后,英勇的图尔考特先生心脏病发。

我坐下来,看着老旧的快照——图尔考特一只脚自豪地踏在四十年代末出产的私家轿车的保险杠上,嘴角叼着香烟——我的手指敲打着大腿。

邓宁是从背后被捅的,不是从前面。图尔考特用的是日本刺刀,不是猎刀。邓宁根本没有猎刀。

长柄大锤一已被证实并不确切——是他唯一的武器。警察会弄错这么明显的细节吗?我不明白为什么,除非他们是雷·查尔斯那样的睁眼瞎。不过就我已开始了解的德里而言,这一切看上去天衣无缝。

我想我在笑。报道如此疯狂,实在令人钦佩。

所有的零碎材料都被嫁接。疯狂的醉酒丈夫,畏缩、恐惧的家人,英勇的路人(没有说他为什么会经过那里)。你还指望读到什么呢?文章没有提到一个神秘的陌生人出现在现场。一切作派都是如此德里风格

我在冰箱里翻了一阵,找到剩下的巧克力布丁,站在灶台前吃了下去,朝我的后院看去。我抱起爱勒谟,抚弄它,直到它扭动身子要下去。

我回到电脑旁,按了一个键,驱散屏幕保护,又看了一眼比尔·图尔考特的照片。英勇的介入者挽救了一家人的生命,却由于心脏病发作而倒下。

最后,我走到电话旁,拨通查号台的电话。

8

德里的电话名录里没有多丽丝、特洛伊或者哈罗德·邓宁。最后,我试了试埃伦的名字,没抱什么希望。即使她仍然在镇上,也很可能已经随了夫姓。但有时候,风险大的赌注恰恰是幸运的赌注(李·哈维·奥斯瓦尔德就是个穷凶极恶的例证)。电话机器人说出一串电话号码时,我非常吃惊,铅笔差点从手中滑落。我没有再次拨打查号台的电话,而是按了1,然后直接拨打我查询的电话。要是停下来想想,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这么做。有时候,我们不想知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