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二十一章(第2/5页)

“会说俄语,”阿尔言简意赅地写道,跟他之前的笔记风格大相径庭。“在1963年2月?日的聚会上碰到的。肯尼迪暗杀发生时玛丽娜跟李分开了,跟佩因住在一起。”还有一句,好像是事后补记的话:“李在佩因的车库里藏了一支M-C。包在毯子里。”

他用M-C指李邮购的是曼利夏—卡尔卡诺狙击步枪,计划杀害沃克将军的那一支。

我不知道是在谁举行的宴会上李和玛丽娜遇见了佩因一家。我不知道谁当的介绍人。德·莫伦斯乔特?布埃?可能是两者中的一个,因为剩下的流亡分子都在躲避奥斯瓦尔德一家。丈夫假装无所不知,对一切嗤之以鼻,妻子是个受气的拳击沙包,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离开他寻求幸福的机会。

我知道的是,玛丽娜·奥斯瓦尔德的“逃生出口”在三月中旬的一个下雨天开着雪佛兰旅行车——红底白色——出现了。她停在路边,怀疑地打量四周,好像不确定有没有找对地址。鲁思·佩因身材很高(不过没有萨迪高),但非常瘦削。

棕色的头发,一部分在前面宽阔的额头上修着刘海,一部分扎成在脑后轻弹的马尾,发型不太适合她。长满雀斑的鼻子上戴着无边眼镜。对我来说,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去,她就像是拒绝吃肉并参加禁止核武器示威游行的那种女人……这正是鲁思·佩因的性格,我想,属于新时代到来之前的新时代女性。

玛丽娜肯定在盼着她,因为她咔哒咔哒地走下屋外的台阶,怀里抱着婴儿,毯子在琼的头上摆来摆去,挡住飘落的细雨。鲁思·佩因略带笑容,说话小心翼翼,每个词后面都顿一下。“你好,奥斯瓦尔德夫人。我是鲁思·佩因。你记得我吗?”

是,”玛丽娜说。“记得。”然后又说了句俄语。鲁思也用俄语回答……尽管说得结结巴巴。

玛丽娜请她进屋。我等到听见她们的脚步声在我头顶响起后,才戴上连着台灯窃听器的耳机。

我听到的是夹杂着英语和俄语的对话。玛丽娜纠正鲁思好几次,有时带着笑声。我听到的内容足以让我弄清鲁思·佩因来这儿的目的。跟保罗·格雷戈一样,她想学俄语。我还从她们频繁的笑声和越来越放松的言谈中听出一点:她们喜欢对方。

我为玛丽娜高兴。如果李杀害沃克将军未遂之后我杀了他,新时代女性鲁思·佩因可能会收留她。我可以寄予希望。

5

鲁思只来尼利街上了两次课。之后,玛丽娜和琼坐进旅行车,鲁思开车把她们带走了。可能开到位于欧文镇的漂亮(至少按照橡木崖的标准来说)郊区的家里。那个地址阿尔的笔记里没有记录——他似乎不怎么关心玛丽娜跟鲁思的关系,很可能是因为他想在步枪被放进佩因一家的车库之前就结果李——但是我在电话号码簿里找到了这个地址:西五街2515号。

三月一个多云的下午,玛丽娜和鲁思分别之后大约两个小时,李和乔治·德·莫伦斯乔特坐着德·莫伦斯乔特的车出现了。李抱着一只棕色的纸袋下了车,袋子边上印着宽边帽和“佩皮诺餐厅墨西哥特色食物”的字样。德·莫伦斯乔特拿着六瓶装的双x啤酒。他们走上屋外的台阶,边聊边笑。我抓住耳机,心怦怦地跳。开始没声音,但是稍后他们不知是谁打开了台灯。之后,我仿佛是置身于他们屋子之中隐形的第三个人。

别图谋杀害沃克,我想,请不要让我的工作更艰难,已经够艰难了。

“不好意思,这么乱,”李说,“这些日子,她什么都不做,只知道睡觉,看电视,唠叨跟她学俄语的那个女人。”

德·莫伦斯乔特聊了一会儿他想在海地得手的油田租赁业务,言辞激烈地谈到杜瓦利埃的高压政权。“那天傍晚,卡车从市场穿过,载走了尸体。很多都是活活饿死的儿童。”

“卡斯特罗和他的战线会结束这局面。”李冷酷地说。

“愿上帝保佑这一天尽快到来!”接下来是瓶子的叮当声,很可能是为了庆祝上帝保佑这一天尽快到来这想法。“工作怎么样,同志?今天下午你为什么没在那儿?”

他没在那儿,李说,因为他想来这儿。就这么简单。他露了个面,然后走人。“他们能怎么办呢?我是博比·斯托瓦尔手上他妈的最棒的影印技师,他知道这一点。名字叫(我不会写——格拉夫?格雷夫?)的工头说‘别再当劳工组织者了,李。’你知道我怎么应对吗?我笑着说:‘好的,傻屌,’然后走开了。他是个白痴,大家都知道。”

不过,很明显李喜爱他的工作,尽管他抱怨那种家长式的态度,以及资历比天分更加重要的制度。他说:“你知道,在明斯克,在公平的竞争环境中,我一年之内就能成为主管。”

“我知道你会的,伙计——这是十分明显的事。”

撩拨他。激怒他。我敢肯定。我不喜欢这样。

“你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吗?”李问道。

“今天早上我只看到了电报和备忘录。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如果不是为了休息一下?”

“沃克做了,”李说。“他加入了哈吉斯的十字军——或者是沃克的十字军,哈吉斯加入了。

我说不清。无论如何,那该死的夜奔行动。这两个傻子准备周游南方,告诉人们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是共产党的前线。他们会让融合和选举权倒退二十年。”

“肯定的!还有发酵的愤怒。距离大屠杀开始还要多久?”

“或许等到有人射杀拉尔夫·阿伯内亚[159]和马丁·路德·金!”

“金肯定会被射杀,”德·莫伦斯乔特几乎是在笑着说。此刻,我站立着,双手紧紧将耳机按在耳朵上,汗水从脸上往下滴。这是危险的话题,的确——处于阴谋的边缘。“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们中不知是谁用开罐器又打开了一罐墨西哥啤酒,李说:“得有人阻止这些混蛋。”

“你不该把我们的沃克将军称作傻子,”德·莫伦斯乔特用演讲的口气说道。“至于哈吉斯,是的,没错。哈吉斯不值一提。我听到的是他是个——跟他的很多同类一样——性变态,早上在小女孩的阴道里晃悠,晚上又在小男孩儿屁眼里摇动。”

“啊,太恶心了!”李像青少年一样,在说最后一个词时发出破嗓子的声音。然后,他笑了。

“但是沃克,啊,情况就迥然不同了。他在伯奇社[160]里威望很高——”

“这些憎恨犹太人的法西斯分子!”

“——我能预见有一天,要不了多久,他会成为领袖。一旦他得到其他右翼狂热组织的信赖和支持,他可能又会竞选公职……但是这一次,不是得克萨斯州州长。我怀疑他的目光会放得更高。参议院?有可能。甚至是白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