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二十一章(第3/5页)

“这绝对不可能。”但是李听起来不确定。

不太可能发生,”德·莫伦斯乔特纠正说。

“但是永远不要低估了美国资产阶级以民粹主义的名义信奉法西斯主义的能力。或许是电视的力量。没有电视,肯尼迪永远不可能战胜尼克松。”

“肯尼迪和他的强权统治,”李说。他对现任总统的赞同似乎跟他的麂皮鞋一样消失了。“永远别想安宁,只要菲德尔还在巴蒂斯塔的厕所里拉屎。”

“还有,永远别低估美国白人对于种族平等成为国家法律这种设想的恐惧。”

“黑鬼,黑鬼,黑鬼,屁鬼[161],屁鬼,屁鬼!”

李大喊道,怒不可遏,几近痛苦。“上班的地方全是这些话!”

“绝对如此。当《新闻早报》说‘伟大的得克萨斯州’时,他们的意思是‘愤怒的得克萨斯州。’人们听到了!对于沃克这样的人——一位战争英雄——哈吉斯这样的小丑只是块垫脚石。

就像冯·兴登堡[162]是希特勒的垫脚石一样。借助与公众的适当联系消除不利影响,他能走得更远。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干掉‘种族主义美国’埃德温·沃克将军的人将是美国社会的功臣。”

我沉重地坐进椅子里,椅子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录音机,转轴在不停旋转。

“如果你真的相信——”李开始说,突然一声巨大的嗡鸣响起,我迅速扯下耳机。楼上没有警告的喊声,也没有愤怒,没有脚步敏捷的移动声,所以——除非他们格外擅长掩饰那一刻的刺激——我想我可以相信台灯窃听器没有被发现。

我又戴上耳机。没有声音。我试了试远距离麦克风,站在椅子上,手上的特百惠碗几乎要抵到天花板。

我能听到李在说话,德·莫伦斯乔特偶尔回应,但是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在奥斯瓦尔德家的耳朵聋了。

过去很执拗。

另一个十分钟的交谈过后——可能是谈论政治,可能是谈论妻子的可恶,可能是谈论新出炉的杀掉埃德温·沃克将军的计划——德·莫伦斯乔特跳跃着走下屋外的台阶,开车走了。

李的脚步在我头顶掠过——“啪,嗒,啪。”

我跟随脚步声走进我的卧室,把远程麦克风对准脚步停下的地方。没有声音……没有声音……然后响起了微弱但确凿无疑的鼾声。两个小时之后,鲁思·佩因把玛丽娜和琼从车里放下来,他还睡在双X啤酒的梦里。玛丽娜没有叫醒他。是我的话,也不会叫醒这个暴脾气的混蛋。

6

那天之后,奥斯瓦尔德缺工更勤。即使玛丽娜知道,她也不会在乎。也许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她沉迷在新朋友鲁思身上。殴打稍微减少了些,不是因为秉性改了,而是因为李几乎跟她一样频繁外出。李经常带着他的相机。有了阿尔的笔记,我很清楚他要去哪儿,干些什么。

有一天,他往汽车站走时,我跳进汽车,驶往橡坪大街。我想超过李坐的穿过市中心的汽车,我做到了。轻而易举。橡坪大街上有很多倾斜式停车位,但我的红色海鸥尾雪佛兰很显眼,我不想冒险让李看到。我把它开到威克利夫大道,停在阿尔法贝塔百货店的停车场里。然后,漫步走到特特尔克里克大道。那里的房子是新庄园风格,带拱门和灰泥墙板。有两边栽满棕榈树的车道,宽阔的草坪,甚至有一两处喷泉。

401号前面,一个整洁的男人(跟牛仔演员兰道夫·斯科特惊人相似)正用一台推式割草机工作。埃德温·沃克发现我正在看他,简单地在眉边向我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我回敬一下。李·奥斯瓦尔德的目标又开始割草,我则继续前行。

7

达拉斯街区的街道包括特特尔克里克大道(将军居住的地方),威克利夫大道(我停车的地方),艾文戴尔大道(我跟沃克挥手之后去的地方),以及橡坪大道,紧邻将军房子后面的一条布满小商行的街道。这一片是我感兴趣的地方。橡坪是我最感兴趣的街道,因为这将是4月10日晚上李前来和逃跑的路径。

我站在得克萨斯鞋靴店门口,粗斜纹棉布夹克的衣领竖起,双手插在兜里。我站着等了大约三分钟,公共汽车停在橡坪和威克利夫大道的拐角。车门一打开,两个提着布质购物袋的女人立即走下车。然后,李下车走到人行道上。他提着一只棕色的纸袋,像是工人的午餐袋。

拐角处有一栋巨大的石头教堂。李漫步到教堂前的铁栏杆边,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草草地记下什么。然后,他朝我的方向走来,一边走一边把笔记本塞进口袋。阿尔相信李会把步枪藏匿在橡坪大道另一边的铁轨里,足足半英里远。但是笔记可能是错的,因为李根本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他在七八十码开外迅速朝我的方向逼近。

他会注意到我,跟我搭话,我想。他会说:“你不是住在我楼下的那个家伙吗?你在这儿干什么?”如果他这样做,未来会朝新的方向偏斜。

不妙。

我盯着橱窗里的鞋和靴子看,汗水浸湿了我的后脖颈,从背上滚下去。当我最终伺机将眼睛转到左边时,李不见了。简直像是魔术戏法一般。

我沿着街道漫步。真希望我戴了帽子,哪怕太阳镜也好——为什么没戴呢?我算是哪门子的半吊子秘密特工?

我走了半个街区远,来到一间咖啡店,橱窗的广告上写着“全天供应早餐”。李没有在里面。

咖啡店旁边是巷口。我缓步穿过巷口,朝右瞥了一眼,看到了他。他背对着我。已经把相机从纸袋里拿出来,但是没有照相,至少现在没有。他在查看垃圾桶。他把桶盖拿下来,朝里面看,然后放回去。

我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我的意思是脑子里的每一个直觉,我想——都催促我在他转身看见我之前继续前行,但是一种强烈的诱惑让我在原地又驻足了一会儿。我想,多数人都会驻足。

毕竟,我们能有多少机会亲眼目睹一个计划冷血谋杀的家伙一步一步着手行动呢?

他朝巷子深处走去,然后在一块安在混凝土上的圆形铁板前停了下来。他试图把铁板提起来。

但是提不动。

巷子路面没有铺水泥,坑坑洼洼的,大约两百码长。一百码的地方,围着长满杂草的后院和空地的铁丝网变成了高大的木板栅栏,上面覆盖着常春藤,经历了寒冷阴暗的冬天,常春藤一动不动。李扒开一块藤叶,试了试木板。木板露出一个洞,他朝里面看去。

不打碎鸡蛋是做不成煎蛋卷的公理是对的,但是我觉得我必须碰碰运气。我继续往前走。走到街区尽头,在吸引了李的教堂前停了下来。这是橡坪摩门教会。布告牌上说每个星期天上午都有常规仪式,每个星期三晚上七点有特别的欢迎新人仪式,之后是一个小时的社交时间。提供点心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