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五章(第3/10页)

德·莫伦斯乔特吸了下鼻子——通过张开鼻孔的一次简单呼吸,将他全部的势利展露无遗。“不怎么熟,也不想跟他熟识。他是个疯狂的犹太人,靠免掉酒钱来收买警察,以换取在他动粗时警察能睁只眼闭只眼。他喜欢动粗。有一天他的脾气会给他惹麻烦。珍妮喜欢脱衣舞表演。她觉得很性感。”他耸耸肩,好像要说谁能理解女人呢。

“现在你是否——”他往下看,看到我手里的枪,停止说话。眼睛瞪大,伸出舌头舔着嘴唇。舌头缩回嘴里时发出奇怪的吞咽声。

“我是否满意?你是不是想这么问?”我用枪管抵着他,听到他的喘息,我开心不已。杀人会改变一个人,我告诉你,会让他变得粗野。不过,我得辩解说,要说有什么人适合被恐吓的话,那可非此人莫属。玛格丽特对小儿子的未来负有一部分责任,李自己负有很大的责任——那尚未形成的光荣梦想——但是德·莫伦斯乔特难辞其咎。

这是不是中央情报局内部策划的复杂阴谋?不是。

贫困戏弄了他。李的变态人格电炉里烘烤的愤怒和失望也戏弄了他。

“求你了。”德·莫伦斯乔特低声说。

“我满意。但是听着,你这个空话连篇的家伙:永远不准再跟李·奥斯瓦尔德见面。永远不准再给他打电话。永远不准将今天的对话向他妻子、母亲、乔治·布埃,或者其他任何流亡分子透露一个字。你明白吗?”

“明白。当然明白。我对他也厌倦了。”

“我对你加倍厌倦。如果我发现你跟李聊天,我会杀了你。明白?”

“明白。租赁权……”

“会有人跟你联系。现在给我滚下车去。”

他下了车,动作飞快。等他坐到凯迪拉克的方向盘后面后,我再次伸出左手。这一次不是召唤他,而是用食指指向梅赛德斯街。他走了。

我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看着他慌忙之中忘了带走的剪报。德·莫伦斯乔特和杰克·鲁比举起酒杯。这到底是不是指向阴谋的一个路标?相信枪手会突然从下水道里冒出来或者奥斯瓦尔德们会阴魂不散这类事情的蠢货们可能会这么想。

但我更清楚。这只是又一个和声。这是过去的国度,这里一切都在回响。

我感觉我已经将阿尔不确定的窗户关到了最小。奥斯瓦尔德将于10月3日回到达拉斯。根据阿尔的笔记,他将于10月中旬被得克萨斯教科书仓库大楼雇为普通劳工。这件事有可能不会发生,因为3日到15日的某个时间,我准备结束这个可怜而又危险的生命。

5

8月7日,我得到允许,将萨迪从医院接出来。

回约迪的路上她沉默不语。我能看见她仍然经受着巨大疼痛。但是,几乎在开车的全程中,她都将一只手搁在我的大腿上。当我们在德诺姆狮子队广告牌处转下77号公路时,她说:“我准备九月回学校。”

“确定吗?”

“是的。我能在农庄站在全镇人面前,我想我也能面对学校图书馆里的一群学生。此外,我觉得我们需要钱。除非你有我不知道的收入来源,不然你应该快要破产了。都是因为我。”

“这个月底我应该有笔钱进账。”

“拳击比赛吗?”

我点点头。

“好。我只需要听一小会儿别人的私语和窃笑。因为你去的话,我会陪你。”她停顿一下,“如果你仍然想要我陪的话。”

“萨迪,那是我想要的全部。”

我们转上主街。杰姆·尼达姆的运奶卡车正结束他的送奶巡回。比尔·加弗里正端出盖着棉纱的新鲜面包放到面包店前。一辆驶过的汽车里简和迪安乐队正唱着“在海浪城市每个男孩儿都有两个女友”。

“我会喜欢吗,杰克?你的地方?”

“希望如此,亲爱的。”

“有很大不同吗?”

我笑了。“汽油更贵,按钮更多。除此之外,大同小异。”

6

那个炎热的八月近似我们心中的蜜月,格外甜美。任何我跟德凯·西蒙斯友好同住的借口都变得不重要,尽管我晚上仍然把车停在他的车道上。

萨迪从之前的创伤迅速恢复,尽管她的眼睛下垂,脸颊依然留有伤疤,克莱顿割穿到嘴巴里的地方深深凹陷,但她有了明显的改善。埃勒顿和他的团队基于现有条件把活干得很棒。

我们肩并肩坐在她的沙发上读书,电扇将我们的头发吹到后面——她读《群体》,我读《无名的裘德》。我们在后院珍贵的中国黄木树下用餐,喝很多冰咖啡。萨迪吸烟再次开始减少。我们看电视剧《皮鞭》、《本·凯西》和《66号公路》。

一天晚上,她调到《埃勒里·奎因新历险记》,但是我让她换个台。我不喜欢推理剧,我说。

睡觉之前,我小心翼翼地在她受伤的脸上抹上药膏,一旦我们上床……很不错。适可而止吧。

有一天在杂货店外面,我撞见那位正直的学校董事会成员杰西卡·卡尔特罗普。她说想跟我聊聊她所谓“微妙的话题”。

“聊什么,卡尔特罗普女士?”我问,“因为我这儿有冰淇淋,我想尽快回去,免得化了。”

她冷冷地笑了一下,那冷气足以让我的法国香草冰淇淋几个小时不化。“家是不是在蜜蜂树巷上,安伯森先生?跟不幸的邓希尔小姐在一起?”

“这关你什么事?”

笑容变得更冷。“作为学校董事会成员,我得确定我们的教员没有道德问题。如果你和邓希尔小姐同居的话,这就跟我密切相关了。青少年容易受到影响。他们看到成年人做什么,就会模仿。”

“你觉得?教了十五年左右的书之后,我会说他们观察成人的行为,然后赶紧转身跑向另外的路。”

“我相信我们可以就你如何看待青少年心理进行一场启发式的讨论,安伯森先生。但这不是我想跟你聊的,尽管我觉得局促不安。”她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不安。“如果你跟邓希尔小姐未婚同居——”

“未婚同居,”我说,“有句话很有趣。耶稣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你没有罪吗,卡尔特罗普女士?”

“我们要讨论的不是我。”

“但我们可以引领大家讨论你。我可以让大家讨论你。我可以,比方说,我们可以谈谈你从前抛弃的私生子。”

她有些退却,好像被抽了一巴掌,朝市场的砖墙退了两步。我上前两步,杂货袋子在我胳膊里卷了起来。

“我觉得这很可憎,我很气愤。如果你继续说,我会——”

“我敢肯定你会,但是我不会,所以你给我听仔细了。我知道你十六岁住在斯威特沃特牧场的时候就怀了孩子。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不是你的校友,一个淫棍,还是你自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