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五章(第4/10页)

“你真恶心!”

的确。有时候做这种事让我很开心。

“我不关心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只关心萨迪。

她经历的痛苦和伤心比你一辈子经历的都多。”

现在我已经把她按在砖墙上。她抬头看着我,眼里充满恐惧。在另一个时空里,我可能会为她感到难过。但不是现在。“如果你说萨迪一个字——对任何人说一个字——我会去找出你那孩子现在在哪儿,我会将绯闻从城市的一端传到另一端。

你听到了吗?”

“闪开!让我走!”

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

“很好。”我往后退,“过你的日子,卡尔特罗普女士。我怀疑你十六岁之后一直很阴郁——尽管很忙,调查别人的家丑确实让一个人很忙——但是你过你的日子,让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她往左边侧身,沿着砖墙朝市场后面的停车场走去。眼睛鼓胀,一刻也没从我身上离开。

我愉快地笑了。“在我当这次聊天从来没有发生之前,我想给你点儿建议,小妇人。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爱她,你不会惹恋爱中的男人。

如果你把我的事——或者萨迪的事——搞砸了,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你成为得克萨斯州最可怜的下流婊子。这是我对你的真心承诺。”

她朝停车场跑去。跑得很难看,就像一个人一直庄严地行走,很久没有以这么快的速度移动过。穿着她那长及胫骨的褐色裙子,不透明的肉色长筒袜,惹眼的褐色鞋子,她就是那个时代的精神。她的发髻正变得有些松散。毫无疑问,从前她披过头发,男人喜欢的发式,但那是很久以前了。

“过得开心!”我在她身后喊道。

7

我正把东西收进冰箱时,萨迪走进厨房。“你去了很久。我开始担心了。”

“我跟人聊天。你知道约迪就是这样。总是有人寒暄。”

她笑了。现在笑容更加自然。“你真是个可爱的人。”

我谢谢萨迪这么说,告诉她她是个可爱的女孩。我在想卡尔特罗普女士会不会向弗雷德·米勒——学校董事会里的另一名成员,自视为城市道德的守护者——报告。我不这么认为。我不仅知道她年轻时的孟浪之举。我还对她进行了恐吓。

这对莫伦斯乔特有用,对她也有用。恐吓别人并不光彩,但是对有的人必须被恐吓。

萨迪穿过厨房,一只胳膊抱住我。“学期开始之前去坎德尔伍德小屋待一个周末怎么样?就像以前一样?我想萨迪很冒失,不是吗?”

“嗯,现在的话,看情况。”我抱住她,“我们是在谈一个下流的周末吗?”

她的脸除了伤疤之处都红了。伤疤处的肌肉仍然惨白发亮。“绝对下流,先生。”

“那么,越快越好。”

8

实际上那并不是个下流的周末,除非你觉得——像世上的杰西卡·卡尔特罗普们那样——做爱很下流。确实,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在床上,但是也花了很多时间在户外。萨迪走路从不觉得累,坎德尔伍德后面小山的一侧有片开阔的田野。

夏末的野花竞相开放。我们星期六下午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田野里。萨迪可以叫出一些花的名字——凤尾兰,蓟罂粟,一种叫丝兰草的花——但是对其他的她只能摇摇头,弯下腰闻闻香气。我们手牵着手散步,颀长的野草轻拂着我们的牛仔裤,蓬松的云彩飘荡在高高的得克萨斯天空。长长的光影在田间滑动。那天还刮着微风,空气中没有炼油厂的气味。走到山顶,我们转身往回看。树木点缀的草原上,平房显得格外渺小,公路宛如一条丝带。

萨迪坐下来,膝盖顶着前胸,胳膊抱住小腿。

我在她身旁坐下。

“我想问你点儿事。”

“问吧。”

“不是问……你知道,你从哪里来……我现在还没那个心思。要问的是你要阻止的人。你说会杀害总统的那个人。”

我思忖一下。“很微妙的话题,亲爱的。你记不记得我告诉你我正接近一台巨大而长满尖牙的机器?”

“记得——”

“我说我摆弄它时不想你站在我身边。我已经说得太多,超过了我应该说的。因为过去不想被改变。你试图改变时它会反击。潜在的改变越大,反击就越厉害。我不想让你受伤。”

“我已经受伤了。”她平静地说。

“你是不是要问是不是我的错?”

“不,亲爱的。”她一只手放到我的脸上,“不。”

“嗯,可能是的,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种东西,叫做蝴蝶效应——”在我们前面,有成百上千只蝴蝶飞舞,仿佛要解释这一效应。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说。“雷·布拉德伯里有本小说跟这有关。”

“真的吗?”

“名叫《一声惊雷》。很美妙,但很揪心。

但是杰克——你出场之前很久约翰尼就疯了。你出场之前很久我就离开他了。如果你没有出现的话,别的人兴许会。我敢肯定这个人不会像你这么好,但是我无从知道,不是吗?时间就是长满枝桠的树。”

“你想了解那家伙哪方面的信息,萨迪?”

“主要是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警察——当然,打匿名电话——告发他呢。”

我扯下一根草,一边咀嚼,一边思考。进入我脑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德·莫伦斯乔特在蒙哥马利—沃德百货公司停车场里所说的话:“他是个受了点教育的乡下人,但他又令人惊奇的狡黠。”

这个评价非常到位。李厌倦苏联之后逃离苏联。他在射杀总统之后也会狡猾地逃离教科书仓库大楼,尽管警察和特务机关的反应很快。反应当然很快,很多人会看见枪声从哪里传来。

甚至在加速的车队将垂死的总统送到帕克兰医院之前,李就会被枪顶着,在二楼的休息室里被盘问。负责盘问的警官后来会回忆说这个年轻人的话很有道理,很可信。一旦工头罗伊·特鲁利担保他是职工,警察就会放走奥齐·拉比特,然后快速冲向楼顶,寻找开枪的地点。有可能相信,如果不是提皮特巡警,李可能得几天甚至几个星期后才能被抓住。

“萨迪,达拉斯警方会成为举世闻名的无能之辈。相信他们,我简直疯了。他们甚至不会对情报采取行动。”

“但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呢?”

“现在是因为这家伙根本不在达拉斯,他不准备回来。他准备投奔古巴。”

古巴?为什么去古巴?”

我摇摇头。“没关系,因为他去不成古巴。

他会返回达拉斯,但是没有计划杀害总统。他甚至不知道总统要来达拉斯。肯尼迪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行程还没有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