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六章(第4/5页)

“看这儿,”萨迪说,一根指尖沿着路线追踪。

“主街上的一个又一个街区。然后是休斯敦街。

这一块沿街都是高楼。这家伙会不会在主街上?

他只能是在大街上,你不觉得吗?”

我根本没有听,因为我看到了别的东西。“看,萨迪,车队会沿着特特尔克里克大道前进!”

她的眼睛发出闪光。“是在那里发生的吧?”

我怀疑地摇摇头。很可能不是。但是我知道特特尔克里克大道与此有关,跟我要阻止的人有关。我想到这一点时,有东西浮出了水面。

“他会把步枪藏起来,之后再回来拿。”

“藏在哪里?”

“没关系,因为这一事件已经发生。已经成为历史了。”我双手盖住脸,因为房间里的灯光突然变得耀眼起来。

“现在别想了,”她说着,把报纸抓走。“放松,不然你又会头痛,又得吃药。药会让你变得伤感。”

“是的,”我说。“我知道。”

“你需要咖啡。浓咖啡。”

她去厨房泡咖啡。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打鼾。

我睡了将近三个小时,本来要在睡眠的国度里呆更久,但是她把我摇醒了。“你记得来达拉斯路上的最后一件事干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

“你住在哪里?酒店?汽车旅馆?还是出租屋?”

一时间我隐约记得一个院子和很多窗户。一位看门人?或许是吧。然后又不记得了。头痛再次袭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20号公路上穿过州境线时看到了烧烤广告。那里距离达拉斯还有不少英里。”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用去那么远,因为如果你在20号公路上,你就呆在20号公路上。”

她看了一眼手表。“今天太晚了,但是明天我们来个星期天自驾游吧。”

“很可能没用。”但是我看到了一丝希望,还是一样。

她晚上留了下来,第二天早上,我们驾车开上人们所称的蜜蜂公路,离开达拉斯,往东朝路易斯安那开去。萨迪坐在我的雪佛兰方向盘后面,汽车被撬开的点火开关更换后恢复了原貌。是德凯帮我修的。她把车开到了特雷尔,然后开下20号公路,在一家路边教堂坑坑洼洼、满是泥土的停车场里掉个头。“基督之血教堂”,枯萎的草坪里留言板上写着。名字下面贴着白字。本来写的是“你今天读了圣经吗?”但是有些字母已经掉落了,只剩下“你天读经吗(AVE YOU REATHE WORD OF ALIGHTY GOD TODY)?”

她带着一丝惊恐看着我。“你能开回去吗,亲爱的?”

我很确定我能。这很简单,而且雪佛兰是自动的。我根本不需要用到酸痛的左腿。只是……

“萨迪?”我坐进驾驶座时问道,这是我八月以来第一次开车,我把车座尽量往后调。

“怎么了?”

“要是我睡着的话,握住方向盘,拔掉车钥匙。”

她紧张地笑笑。“嗯,相信我。”

我察看有没有来车,然后开了出去。一开始我没敢超过四十五码,但这是星期天中午,路上几乎没人。我开始放松。

“放松心情,杰克。什么都别想,顺其自然。”

“真想开我的森利纳。”我说。

“那么就当你在开你的森利纳吧。顺其自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好的,不过……”

“没有不过。今天天气很好。你来到一个新地方,你不想操心肯尼迪被暗杀,因为那是很久之后的事。还有好几年呢。”

是的,天气很好。而且,我没有睡着,尽管我很疲劳——挨打之后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我的思绪不断地回到那所路边小教堂。很可能是间黑人教堂。很可能他们唱赞美歌跟白人大不一样,读《圣经》的时候肯定频繁赞美上帝,赞美耶稣。

我们现在来到了达拉斯。我左转右转——很可能往右转得更多,因为我的左胳膊还很虚弱,即使借助动力方向盘,往左转胳膊还是会疼。很快我就在小巷里迷路了。

我迷路了,好吧,我想,我需要有人给我指明方向,就像在新奥尔良一样。去月亮石酒店的时候。

不过不是月亮石酒店,而是蒙特莱昂。我来到达拉斯时住的酒店是……是……

一时间我以为记忆会随风飘走,就像如今萨迪的名字偶尔还会这样。但是,稍后,我看到了看门人,以及俯视商业街的那些闪光的窗户。想起来了。

我住的是阿道弗斯酒店。是的,因为它靠近……

就是想不起来。那一小块依然阻塞不通。

“亲爱的?还好吗?”

“还好,”我说,“怎么了?”

“开得有点儿跳跃。”

“是我的腿。有点儿抽筋。”

“对这些都没印象吗?”

“没有,”我说,“都没有。”

萨迪叹口气。“又一个彻底失败的主意。我想我们最好回去。我来开好吗?”

“最好你来开。”

我瘸着走到乘客座,想着:阿道弗斯酒店。回到伊登法洛斯后把它写下来。这样就不会忘了。

当我们回到那个有坡道、病床,厕所两边带着把手的三房小套间时,萨迪说我应该躺一会儿。“吃一片药。”

我上了床,脱掉鞋子——动作缓慢——躺了下来。不过,我没吃药。我想保持大脑清醒。从现在开始我必须保持大脑清醒。肯尼迪距达拉斯仅有五天之遥。

你住在阿道弗斯酒店是因为酒店靠近什么。什么呢?

嗯,靠近报纸里公布的车队路线,这就缩小了范围……哎呀,不超过两千幢建筑。不要说假定的狙击手能藏身的所有雕塑、纪念碑和墙壁。

路线上有多少巷子?几十条。有多少天桥上露天的消防管线,一直垂到特特尔克里克大道莱蒙街西麦金柏巷上的通过点?主街和休斯敦街上还有多少?

你得记起他是谁,或者他在哪里开的枪。

如果我能记起一件,就能想起另一件。这我清楚。但是我的记忆不断重复的是20号公路上的教堂,我们调头的地方。蜜蜂公路上的基督之血教堂。很多人把肯尼迪当作救世主。当然,阿尔·坦普尔顿就是一个。他——我眼睛瞪大,屏住呼吸。

在另一个房间里,电话响了,我听到萨迪接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因为她以为我睡着了。

经(THEWORD OF AL IGHTY GOD)。

我想起那天,我看到萨迪名字的全拼部分被遮挡起来,所以我能看到的是“多丽丝·邓”。

这就是那种和声。我闭上眼睛,想象教堂的招牌。

然后我想象着用手挡住“IGHTY GOD”这几个字母。

剩下的就变成了 THE WORD OF AL。阿尔的笔记。

阿尔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