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绿卡人 第三十章(第5/6页)

他们看过来。我看到香烟发出的萤火虫般的闪烁……不过飘到我这边的气味几乎可以肯定是大麻。“滚你妈的!”其中一个喊道。

另一个转过身,脱下裤子,屁股对着我,说道:“你要是能从里面找到书的话,都归你了!”

激起一阵笑声,然后他们走开了,小声说话,回头看我。

我并不介意别人拿屁股对着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我不喜欢这些表情,我更不喜欢小声说话。可能会有些阴谋。杰克·埃平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是乔治·安伯森会。乔治想了很多,乔治还蹲下去,捡起两块拳头大小的混凝土块,装进前面口袋,仅为防身。杰克觉得乔治很荒谬但是没有反对。

我又走了一个街区,商业区(之前是)突然到了尽头。我看见一位年长的女子快步前行,紧张地瞥了一眼这群孩子,孩子们在美茵大街另一侧已经走到更远的地方。她戴着头巾,看起来像是口罩——患慢性阻塞性肺病或者肺气肿晚期的人使用的东西。

“夫人,你知道图书馆是否还——”

“走开!”她眼睛圆瞪,恐惧不已。月光短暂地从云层缝隙中射下来,我看到她的脸上满是伤口。右眼下面的一处伤口已经侵蚀到骨头。“我有张证明说我可以出来,上面有政务会的公章,所以走开!我要去看我妹妹!这些孩子很坏,他们很快就会开始撒野。如果你敢碰我的话,我就会吹响我的蜂鸣器,警察会来。”

不知为何,我有点儿怀疑。

“夫人,我只想知道图书馆是否还——”

“图书馆已经关门很多年,里面的书都不见了。他们现在在那儿举办仇恨聚会。走开,我说,不然我就叫警察了!”

她匆匆走开,每隔几秒就回头张望,以确定我没有尾随。我等我们之间的距离足够遥远,让她不至于感到不适后,才继续沿着美茵大街前行。我的膝盖自攀爬教科书仓库大楼之后开始稍有恢复,但是我还是有点儿跛,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有些房子里拉着的窗帘背后亮着灯光,但是我知道电力不是由中央缅因州电力公司供应的。这些是卡尔曼照明灯,有些是煤油灯。多数房屋漆黑一片。有些是烧焦的断壁残垣。其中一间房屋上面画着纳粹万十字章,另一间喷着犹太老鼠。

这些孩子们很坏,他们很快就会开始撒野。

而且……她真的说了仇恨聚会吗?

在一幢看起来保存较好的房子前面——跟多数房屋相比,这是一幢宅邸——我看到一根长长的横杆,仿佛西部片中的景象。真的有马拴在那里。当天空再次被弥漫的痉挛点亮时,我看到散落的马粪,有些很新鲜。车道上装了大门。月亮又藏进云层,但是无需借助月光我就知道上面写着:“止步!”

现在,在我的前方,我听到有人清晰地说了一个词:“婊子!”

声音听起来并不年轻,不像是那些野孩子的声音,是从我这一边街道,而非对面传来的。那家伙听起来很愤怒。他听起来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朝着声音走去。

“狗杂种!”那个声音喊道,怒不可遏,“臭狗屎!”

他可能在前面一个街区远的地方。我在赶到那里之前,听到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一名男子喊道:“继续吧!你们这群狗杂种!继续吧,等我掏枪崩了你们!”

接着传来呼应的笑声。是抽大麻的男孩儿们。那声音明显来自拿屁股对我的男孩。“你唯一的手枪就是裤裆里的东西,我敢打赌枪管还耷拉着!”

又一阵笑声。之后传来巨大的金属声。

“你们这些狗杂种,你们打断了我的辐条!”当男子继续朝他们大喊时,声音带着恐惧。“别,别,别过来!”

云层裂开,月光透过来。借助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中。他处在美茵大街和高德街——如果名字没有改变的话——十字路口的中间。一侧轮子卡在了路面上的坑洞中,轮椅朝左边倾斜。男孩儿们穿过街道朝他走去。让我滚蛋的孩子拿着一把弹弓,上面装了一颗大石子。这解释了为什么会有金属的撞击声。

“有老别克牌威士忌吗,老东西?啤酒或者罐头?”

“没有!如果你们不讲点儿该死的礼貌,把我从坑里推出来,至少给我走开!”

但是他们在撒野,他们不会走开。他们准备抢走他身上可能仅剩的东西,或许痛揍他一顿,肯定要把他掀翻。

杰克和乔治融为一体,两个人都怒不可遏。

这些肆无忌惮的孩子的注意力集中在轮椅里的老头儿身上,没有注意到我正从对角线的方向插过去——就像我在教科书仓库大楼六楼斜插过去一样。我的左胳膊还没康复,但是右胳膊很正常,先后在帕克兰医院和伊登法洛斯经过三个月的物理治疗,变得更加健壮。我还保留着高中时期学校棒球队第三垒守垒员的精确。我从三十英尺远的地方扔出第一块混凝土块,击中了拿屁股对我的男孩儿的前胸。他一声惊叫,痛苦而惊讶。所有男孩儿——总共有五个——都把脸转向我。他们转过脸时,我看到他们的脸跟那位受到惊吓的妇女的脸一样扭曲。拿着弹弓的那个男孩儿,年轻的滚蛋少年,表情最恐怖。鼻子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凹洞。

我把第二块混凝土块从左手传到右手,扔向个头最高的男孩,他穿着宽松的裤子,腰带几乎勒到了胸骨的高度。他举起胳膊遮挡。混凝土块击中他的胳膊,将他手上的大麻烟卷震落到街上。他看了我的脸一眼,转身跑开。拿屁股对我的男孩跟着他跑开。现在还剩下三个。

上啊,伙计!”轮椅里的老头儿尖叫道,“他们欠揍,耶稣啊!

我知道他们欠揍,但是我寡不敌众,而且弹药耗尽。对付青少年的时候,唯一可能获胜的办法就是毫不畏惧,义愤填膺。只管勇往直前,我正是那么做的。我右手抓住滚蛋少年破烂的T恤衣领,左手抢过他的弹弓。他盯着我,双眼圆瞪,毫无反抗。

“你这个胆小鬼,”我一边说,一边将脸凑到他的脸前……丝毫没有顾忌他已经不存在的鼻子。他身上发出汗臭、大麻和污秽的气味。“你这个胆小鬼,只知道欺负坐轮椅的糟老头儿!”

“你是谁——”

“查理·他妈的·卓别林。我跑到法国去只是为了看女人们跳舞!现在,给我滚开!”

“还我的——”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用弹弓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敲得他的一处伤口开始流血,肯定痛得要死,因为他的泪水浸湿眼眶。这让我既恶心,又同情,但是我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不给你,你这个胆小鬼。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就把你的蛋蛋给你扯下来塞进你的鼻洞里。只有一次机会。好好把握。”我吸了一口气,然后夹着唾沫对着他的脸大吼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