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绿卡人 第三十一章(第2/4页)

“对你妻子的遭遇,我很遗憾。”

“谢谢你,年轻人。她是个好妻子。很可爱。她不应该遭受这个。”他缓慢地用胳膊擦拭眼睛。

“我很久没有谈论过她了,但是,很久没有人能聊天了。我再给你倒点儿酒怎么样?”

我用手指示意只倒一点点。我不想在这里待很久。我得迅速理解这个伪造的历史,这种黑暗。

我有很多事要做,尤其是要让我心爱的女人重获新生。这就意味着得再跟绿卡人聊一聊。我不想喝醉,但是再喝一点儿也无妨。我需要酒精。我的情感仿佛被冻结,这可能很好,因为我的意识正在眩晕。

“你是在春节攻势[192]期间瘫痪的吗?”我心想,肯定是的,但是原本情况可能更糟。在上一回合中,你牺牲了。

一开始,他一脸茫然,但稍后他脸上烟消云散。“我想是春季攻势,想想吧。我们把它称为1967年的西贡玩完战。我乘坐的直升机坠落了。我很幸运。那架飞机上的多数人都死了。有些是外交官,有些只是孩子。”

“1967年春季,”我说,“不是1968年。”

“对。你可能还没有出生,但是你肯定在历史课本里读过。”

“没有。”我让他再往我的酒杯里倒一点儿威士忌——仅仅盖住杯底——然后说:“我知道肯尼迪总统1963年11月差点被人暗杀。之后,我几乎一无所知。”

他摇摇头。“这可是我听过的最荒诞的健忘症。”

“肯尼迪连任了吗?”

“对阵戈德华特吗?那是肯定的。”

“他有没有让约翰逊做自己的竞选伙伴?”

“当然。肯尼迪需要得克萨斯。也得到了得克萨斯。康纳利州长在那一轮竞选中像个奴隶一样为他奔波,尽管他非常厌恶肯尼迪的新边疆方针。他们将其称为尴尬的支持。因为那天在达拉斯几乎上演的事情。你肯定你不知道这一点?在学校从来没学过吗?”

“你亲身经历过的,哈里。就告诉我吧。”

“我不介意告诉你,”他说,“重提往事,年轻人。别看那些照片了。如果你不知道肯尼迪1964年连任的话,你肯定不会知道我的家人。”

啊,哈里,我想。

3

我小时候——四岁,可能只有三岁——一位醉酒的叔叔向我讲述了小红帽的故事。不是标准童话书里的版本,而是R级[193]的,充满尖叫、血腥以及伐木工斧头单调砰响的版本。我的记忆直到今天依然清晰生动,但是只记得几个细节:比方说,狼咧嘴大笑时的牙齿,浑身是血的祖母从狼裂开豁口的肚子里爬出来。我这是在用我的方式告诉你:如果你想听哈里·邓宁向杰克·埃平讲述的另一套简明世界历史,那么忘了它。不仅是发现事情变得多么糟糕会让你恐惧。而且还因为我将回到过去纠正事情。

然而,有些事情依然没变。比方说,全世界范围内对乔治·安伯森的搜寻。这里没有乐趣——乔治像克拉特法官[194]一样——但是在达拉斯的暗杀企图发生后的1948年里,安伯森几乎成了神秘人物。救星,或者阴谋的一分子?人们依惯例讨论这个问题,听哈里说到这里,我不可能不想到围绕李成功暗杀肯尼迪那个版本的所有阴谋理论。朋友们,我们知道,过去很和谐。

肯尼迪期待在1964年的竞选中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巴里·戈德华特。然而,他只以不足四十张选举团所投的选票胜出,差额仅仅让共和党支持者们认为体面尚存。在他的第二届任期开始时,由于宣称北越“对于我们的民主的威胁还不如我们自己的学校和城市中的种族不平等的威胁大”,激怒了右翼选民和军火公司。他没有全面撤出美国军队,但是将他们局限在西贡及其周边地区,我们称之为——奇怪,奇怪——绿色区域。肯尼迪第二任期内没有投入大规模的部队,而是投入了大量金钱。这就是美国的方式。

六十年代大规模的民权改革并未发生。肯尼迪之后不是林登·贝恩斯·约翰逊,而作为副总统的约翰逊无力帮他。共和党人和美国南部民主党人阻挠议案通过长达一百一十天。一位党员还倒地死亡,成为右翼英雄。肯尼迪最后放弃时,做了一场即兴演讲,这场演讲一直会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直到1983年他去世:“白人美国已经将议院里填满引火物,现在它会开始燃烧。”

接下来发生的是种族骚乱。当肯尼迪忙于应付时,北越军队击败西贡——将我牵涉进来的那个人在一艘美国航空母舰甲板上的坠机事故中瘫痪。舆论转而开始反对肯尼迪。

西贡沦陷一个月之后,马丁·路德·金在芝加哥被人暗杀。刺客是联邦调查局的一名无赖特工,德怀特·霍利。在他自己被杀之前,他声称是受胡佛的指使实施袭击。芝加哥发生大火。美国其他十几座城市也燃起大火。

乔治·华莱士当选总统。但到那时,地震已经开始出现。华莱士对此也无能为力,于是他满足于用燃烧弹让芝加哥臣服。这一节,哈里说,发生在1969年6月。一年之后,总统华莱士给胡志明下了最后通牒:把西贡变成一座自由之城,像柏林一样,或者一座死亡之城,像广岛一样。

胡大叔拒绝了。如果他以为华莱士是在虚张声势,那他就错了。1969年8月9日,河内变成一朵蘑菇云,而二十四年前,哈里·杜鲁门在长崎扔下了代号“胖男孩”的原子弹。副总统柯蒂斯·李梅亲自负责这一任务。在一次全国演讲中,华莱士将其称之为上帝的意愿。多数美国人同意这一观点。华莱士的支持率很高,但是至少有一个人不同意。他的名字叫亚瑟·布莱默。1972年5月15日,当华莱士在马里兰州劳雷尔市的一家购物中心参加竞选活动谋求连任时被其射杀。

“用的是什么枪?”

“我想是点38式左轮手枪。”

肯定是。可能是警用手枪,也可能是胜利型手枪,在另一根时间丝弦上夺去提彼得警官生命的手枪一样。

我从此刻开始走神。“我得纠正这一切,纠正这一切,纠正这一切”的想法像铜锣一样敲打着我的脑袋。

1972年休伯特·汉弗莱当选总统。地震愈发严重。全世界自杀率飞速飙升。各种形式的原教旨主义[195]遍地开花。孟买的名字没有从“Bombay”改成“Mumbai”。孟买成了癌症风暴中的辐射灰烬。

卡拉奇也是一样。只有当苏联、中国和美国承诺将两个国家炸回石器时代时两个国家的敌对才得以平息。

1976年,汉弗莱在东海岸对西海岸的选举中一面倒地输给了罗纳德·里根[196]。汉弗莱甚至没有保住自己的老巢明尼苏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