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2页)

江寄月有些不可思议,荀老太爷还愿意抱荀引鹤,那他得多小。

荀引鹤顿了很久,才道:“那对于我来说是一场困扰了我两三年的噩梦。”

江寄月不由地握住了他的手,如果她如荀引鹤般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互动,那江寄月应该知道,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任何小心思地,真诚地向荀引鹤靠近。

荀引鹤悄悄反握住她的手,继续道:“我在那之后很久都吃不下肉,娘气得责怪父亲,父亲却说是为了我好,如此以来,我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为钱财ᴶˢᴳ美色误入歧途,连累整个荀家。他那天带我去见的所有罪犯,无一不是曾经的官僚,他详细地告诉我他们犯了什么罪,展示他们被折磨出来的每一道伤口,还指给我看哪些是他们的亲属,可能迄今都没见过一面,却因为那点血缘关系,也要跟着被流放千里。”

“我那时吓得直哭,他还压着我的头,逼我凑得更近一点,看清楚里面的骨肉是如何腐烂,蛆虫是怎样在爬。”

江寄月的手一紧:“你别说了,你的脸色不大好。”

“是吗?”荀引鹤笑得有些虚弱,“没关系的,我很少有机会和别人讲这些,你是第一个听我讲的,就让我讲完吧。”

实则那些场面只是对幼年的他造成了困扰,长大后的他早已见惯不惯了,和江寄月说的时候心里一丝波动都没有,所谓的难堪脸色,都是装的罢了。

他给自己准备了很多的面具,用来逐一面对文友、荀家、文帝,从来都不会出错,他向来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展露什么模样,因此之前江寄月才会觉得他这个人有太多面。

其实都不是他,面具而已。

他唯独面对纯粹的江寄月时才会松弛下来,露出那个毫无防备柔软的自己,可是当真有需要的时候,他能信手拈来一张面具就戴上,无需任何的打磨,就能那么合乎的面容。

有时候连荀引鹤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

他继续用那种虚弱的语气道:“但后来我才知道,他所教育的那些并非真的是要我做个君子,君子做不了荀家家主,他要的只是君子之名而已。这让我很痛苦,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迷茫,圣贤书与他,我更该信谁。后来经历的事渐渐多起来,我才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善恶分明,大家都游走在边缘,只看谁不小心踏下深渊。”

“你说我对陶都景残忍,可陶都景毕竟是要对他的罪孽负责,何况他的死,对安定民心有重要的作用,他是一人,民众有千千万万人,我没得选。”

他靠在江寄月的肩膀上,显得那么无奈又可怜:“卿卿,很多时候,我都没得选。”

江寄月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抬起了手,拍了拍荀引鹤,荀引鹤闭上了眼,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存,嘴角悄悄勾起了不为人知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