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山水新园容旧人(第4/6页)

翌日,我在魁星图书馆跟朋友严达抱怨,说我自己的身材、相貌、学业、趣味、家业、年龄,究竟哪一点配不上我的心上人朱兰兰,她竟然白白让我空等了一夜。不防我跟严达说一点私话,却被易先生的侄女谢智美听见,若只是她听见也就罢了,不料爱多事的郭寿康也在,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萧涣贤跟她妹妹也在。

谢智美却主动提出要帮我的忙,帮忙问我的心上人朱兰兰为何不赴约也不回信。我的好友严达也说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不能稀里糊涂被人晾住了。谢智美寻机在图书馆跟朱兰兰聊了几句,竟然轻易就套出事情的原委。原来,昨日是朱兰兰哥哥帮她取的信,大约她的管家公哥哥发现我的情信给扔了。

后来,谢智美、郭寿康和萧家兄妹,就兴致勃勃地要帮我追求朱兰兰,谢智美说朱兰兰晓得我成绩好,谈论我时像是对我还有好感。于是,智美告诉我追女孩子不能说的话和不能做的事,一旦犯了这些忌讳好感就会败光。郭寿康不但懂得梳妆打扮,还会泡咖啡、可可茶,做各种取悦女孩的鲜甜点心,我这样挑食的吃了都觉得极好。郭寿康做的好吃食我吃了多半。还是谢智美及时提醒我,说吃胖了脸圆圆的显得太幼智,女孩子不想跟小男孩子一起玩的。而涣贤、涣洁在校中交友广阔,不久便帮我把情敌摸得一清二楚……

我如愿跟朱兰兰偶遇搭讪、郊游跳舞,还找机会教她游泳,和她同到教室上课,到图书馆看书。还把跟郭寿康学的一点手艺用显摆出来,使她格外对我刮目相看了,说没想到我如此细腻体贴、心灵手巧。她跑八百米我给她拿衣服,男青年都艳羡地看着我,我自然得意洋洋,走路都生风……可惜,后来她家里安排她到美国去留学,我跟朱兰兰的交往也无疾而终了。

我当年也不过十八岁而已,在智美他们的改造下伪装性情,不愿意侍候人也装着愿意侍候人,虽然享受到了跟心上人交往的甜蜜和风光,但也不觉得喜欢了女孩非要如何不可。

这似乎也不算是真正的恋爱,我跟朱兰兰也只是拉过手而已。我也没准备好担负家庭的重任,去做人家的丈夫跟父亲。故对朱兰兰的感情很懵懂,分别后的伤痛也容易恢复。当我不觉间爱上谢智美时,求而不得的痛苦就强烈得多,面对情敌的嫉妒心也噬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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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梁州的翌年春天,梁团大的校长庄宜邦先生,副校长董南轩先生,平京大学校长郑余周先生,津门大学校长李泰俊先生,冀州国立大学校长范景晖先生,海宁艺专校长吴质存先生等,跟珍卿两口子讨论并校事宜有半个月。

珍卿和三哥主要负责聆听,有时候提出疑问或建议,确定并校后梁州团结大学的上层架构,由这些大学原本的校长等继续管理教务和行政。珍卿和三哥作为梁大的校董,会在这国立、私立并存的团结大学中,分担部分庶务和部分教务。

这是珍卿和三哥斟酌后的上策,国立大学的政治教育和国防教育份量很重,其中免不了有党派官僚之争,贸然参与进去将来是自找麻烦。

而合到一处的各学校校长和教授们,又希望珍卿夫妇多参与校中事务。梁州文理大学原副校长董南轩先生,特意邀请珍卿夫妇游览本地名胜,在名胜间说了一些发自肺腑的话语。

董先生说陆先生创办了这所大学,他对陆先生夫妇苦心孤诣地教育救国、保种存薪,表示非常地震撼而感佩。所以他一直视他们夫妇为同道中人,现在北方中原学界人士流寓梁州的望地,学界名流荟聚此处难免有争执,正要借相识满天下、资深又望重的珍卿夫妇,稳住整个梁州团结大学的大框架,以为民族存续输出更多的人材。

其他学人也有类似董先生的表态,珍卿夫妇倒也无法太过推脱拒绝,原则上还是不担任太具体的行政职务。梁州团结大学成立的前夕,天南海北的精英合作时难免有龃龉,珍卿和三哥也作了不少调停工作,这所合并大学终于顺利成立。

珍卿也开始在中文系、外文系、艺术系教课,中文系教的是《中国哲学》,外文系教的是三年级翻译,艺术系教的是《中国画》,数门课程排得相对较满,不过有助教处理杂务尚好。

珍卿《中国哲学》开学第一课,她的教室内外依然人满为患,她按惯例先向大家自我介绍,然后书写头一课演讲的题目——哲学对于人生的意义:

平京大学早年便将哲学作为通才课程,要求修习文、理、工、医、机电的学生都学习,我至今视此策为深谋远虑的创举,希望中国所有高等学校皆能施行之。

那么,我们为何非要学哲学不可?进一步讲,我们为何非要学中国哲学不可?

我把哲学大约分为以下几种:本体论、宇宙论、人生论、致知论、修养论、政治论。

我跟美术系学生讲美术理论,会告诉他们:以客观规律求真是人生的最低标准,以道德要求求善是中等标准,以审美标准求艺术是最高标准。

本体论研究宇宙的本原,这本原包括对时间、空间、物质本源的探究。宇宙论涵盖时间、空间、物质的宇宙生成、发展之过程。我们姑且将这些研究称为求真。

尊重客观规律是人与动物的生存底线,违背客观规律的无知者会招致损害和死亡。譬如我们学蒲松龄《狼三则》之二,贪婪无知的狼不晓得万有引力,贪求屠夫持在肉钩上的肉死掉了;再如有人见电工带电作业没事,自己垫个梯子爬上去摸电线,他就莫名其妙地被电死了……

再谈到家国大事上,清末的拳团不识现代科技,以为洋枪洋炮乃是西人邪术,竟以为黑狗血可破妖人邪术,他们当年的教训不可谓不惨痛。说到现在发展日新月异的远洋舰、轰炸机,我们就要羡慕西方在力学、光学、声学、电学研究上,太多最新的科技成果运用于军事领域。他们这些“求真”领先的现代国家,样样都比我们得心应手,而“求真”落后于先进国家的我们,现在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那么哲学对于“求真”的意义是什么?我们说,它为科学家提供探索客观规律的认识论和方法论,这在以后的课程中会有溯及。

而哲学体系中的人生论、致知论、修养论,我暂时将其归入求善的范畴。善者包括善言、善德、善思、善行,而善的本质乃是适应兴衰、谐于环境,能使身心和外物在变数中维持平衡,如此即可谓人生之至善也。

就在今年一月份,我一位学生给我写信倾诉烦恼,说他身在后方宁静祥和的校园中,料不到东洋人有那般惨绝人寰的暴行,他想到不能入眠、不愿吃饭,甚至觉得上课也全无意义,这样不停地想任何事也做不了。可是完全不想那些事能行吗?此时听课的人也无不在设想,东洋人那鲜血淋漓的罪恶屠刀,会否有朝一日架在你的脖颈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