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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亦觉没把抓人留人的话说透,却将刘天章害透了,杀人不见血,只凭两片唇。武伯英停下吃喝,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既有一切了解的意思,也有如是我闻的意思,还有更多意思。“怪不得葛寿芝叫我查,原来是贼喊捉贼,有这可能。”

蒋鼎文午休起来梳洗完毕,一只眼睛略微肿胀,还没完全醒来,让武、徐坐下之后,傲慢问:“有什么事?”

徐亦觉答:“武专员有事给你汇报。”

蒋鼎文更傲慢:“那你来做什么?”

徐亦觉一笑:“听听。”

蒋鼎文吐了口粗气,转头看着武伯英:“你说。”

武伯英简要汇报了洪富娃之死前后的事情,蒋鼎文保持傲慢打断了他:“你说的,刘天章饭前来都说过了。不就是杀了个地痞洪老五嘛,至于扩大吗?有什么和他不一样的,说说。”

武伯英又把听来的想到的,开门见山说了,静观他的反应。蒋鼎文没有特殊反应,轻描淡写说话,却似惊雷一般。“要不要我下令,把刘天章暂时挂起,停职接受调查?”

武伯英没料到这个态度,突然闪念,今天傲慢和以前的生气与和蔼都不相同,似乎早知道刘天章必被摆上砧板。这是大吏特有的傲慢,却因害怕麻烦缠身不敢展现。如今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解脱纠缠后又露出了本来面目。

“停职倒不用,还只是怀疑。”

“如果坐实了,他不光是嫁祸戴笠,也是在嫁祸我蒋鼎文,我也不饶他。目前武汉战事吃紧,前哨战已经打完,日军沿长江两岸逼近三镇。我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调查宣案的事,你不必向我事事汇报。无论是谁,只要在我管辖治下,如果觉得有抓起来的必要,就抓起来审。”

武伯英看看徐亦觉:“在下只是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好处理。”

“你不用忌讳,尽管放手去查。”蒋鼎文端起还有些烫的茶水,把杯子紧握在掌心,也看看徐亦觉,“手心手背都是肉,却有所不同。”

蒋鼎文还怕听不懂,把手略微抬起,给二人看杯子。武、徐都是聪明人,一眼就明白了,手心肉知凉热,手背肉难控制。徐亦觉自认为就是手心,笑得异常开心,另两人看着他,一起轻笑。

徐亦觉毕竟是手心肉,蒋鼎文毫不避讳说起了私事。“我看宝珍,是真心喜欢你,不要辜负于她。她年龄也大了,能喜欢你,很不容易。对她来说,可能是最后一次找男人,不能有闪失。我真心希望你们能成,她是长房长女,小一辈的榜样。我们诸暨蒋家,到我这一代算是光宗耀祖了,弟兄们在各个领域都有建树。富不过三代,下一代我不奢求还能繁花似锦,但希望不要败得太快。这就要出几个能干的后辈,可我看侄子们,坐享多于开创。我自己的子女,又管教太严,文静懦弱有余。所以我寄希望于宝珍,也寄希望于她的夫君,能够提携照顾弟弟妹妹。”

蒋鼎文的意思很多,武伯英全都明白,包含着美色、财富、地位的许诺,相当诱人。但有个感觉更加强烈,刘天章被公推来认赃自首,多少有些生硬。他憋在心中反复揣摩,若论宣侠父失踪案背后主使,似乎是一个集团,若论宣侠父失踪案秘密操作,似乎是一个集体。团队有多庞大,利害有多复杂,秘密有多隐蔽,都是不可想象的。感觉自己虽是一条鲨鱼,却碰见了鲸鱼群,病虎对抗群狼,先咬头狼还是狼崽都拿捏不准。

蒋鼎文能安慰人,也很能吓唬人:“不,你不用想,也不用忐忑。实话说,不是因为宝珍喜欢你,我才欣赏你。而是我欣赏你,所以才允许宝珍喜欢你。要不然,不会是目前这个样子。”

下到二楼办公区,徐亦觉把武伯英留在楼道里,为难道:“老武,你真是个审讯专家,那个腌臜办法很管用。今早丁一过来,说郝连秀后半夜熬不住,喊叫放他。招认了是共产党四中支部书记,新从汉中过来任职。”

武伯英心中一紧,郝连秀成了叛徒,但授意抓捕的是自己,教授攻破的也是自己,实际正是自己陷他于不义。“那这下,就放不成了。”

“是呀,这次我老师要人,也不敢徇私了。早上你不在,我给蒋主任汇报过。军统对外中统对内,他是中共党员,适合移交给刘天章,主任也同意。”

“他没夸你大公无私?那你咋才给我说?都决定了还说啥呢嘛?”

“夸啥呢嘛,没机会给你说嘛,现在说也不迟嘛。我还没给刘天章交呢,现在问你个意思,毕竟是你弄来的,不能说给就给了。我答应你关在莲湖,就是打算替你背这个黑锅,以你的意思为准。”

武伯英立刻想起蒋鼎文那段话,感觉其中有玄机,已经迟了干脆放弃。“应该给,赶紧给,这就去提人。”

“不急,还有话。”徐亦觉见他没露破绽,淫笑了一下,“老武,问你个真的,你把蒋宝珍,睡了没有?”

武伯英恶心地咧嘴:“庸俗。”

“哎,说真的,要没睡,就好。要睡了,我怕你,拉不利手。”

“有什么拉不利,大不了结婚,况且还没有。”

“你这人怪得很,要是我,早都睡了。”

武伯英心中更不舒服,刚好有只苍蝇在眼前飞动:“你蝇子落在蝇拍上,倒是个贪欢不怕死。”

徐亦觉见他拿旧话奚落,笑了一阵子才止住:“老武,我也能看出来,你对沈兰旧情不忘。还拿她当老婆,从丈夫的角色走不出来。你弟我虽然没结过婚,但是玩过女人不少,有几回还和你一样动过真情。妈的,人是好人,职业把人害了。正经人家,听我是军统的,谁敢把女子给我。你弟我还就是这个相,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

武伯英听他提起沈兰,又被侦得心底隐私,明显不高兴。

“老武,只要你把蒋宝珍没睡,这事就好办。我早就看沈兰和你,不像是离婚的,我看你对蒋宝珍,还真就不怎么样。今天给你明说,郝连秀招的多得很。要不是中午喝酒,看你拿我当兄弟,真还不想说,让你难受着去。现在给你说,也是好换好,叫你知道我的心,甭再给我扎那些闲辫子了。”

武伯英心中一惊,脑子飞快转动,为不引他生疑,保持着吃惊表情问:“郝连秀还招啥来?”

徐亦觉看看他,没看出来额外的东西,就决定不再拿糖。“郝连秀说,他和沈兰是假结婚。他在汉中教学当校长,沈兰是学校新来的教师。因为都是西安老乡,就互相走动得多一些。这次四中招老师,他们决定趁机会回西安。沈兰央求他,因为丈夫武伯英是特务头子,对她又不好,怕回来遭纠缠,就假装夫妻。沈兰说就是几个月时间,只要开头把你骗过去,后面就没事了。倒不是郝连秀主动招认,四中的老师,多少都知道他们分居。我听校长说了,才叫丁一问他,他见瞒不住,说了实话。咱干这行真还就瞎了名声,男嫌女不爱,连原配都多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