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元初(一)(第3/3页)

“我和寿安走得近?我和寿安的流言?”

燕赵歌点点头,道:“外头已经有些许风言风语了,虽然还不显,但迟早积少成多。你是男儿家,这方面的名声稍差点无关紧要,但寿安是女儿家,她年纪到了,再过两年就得说亲了,若是因为你耽误了人家说亲,邓国公怕是要记恨我燕家一辈子。”

燕宁盛应了一声,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他也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是十分重要的,他觉得寿安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却不能因为交朋友而耽误了人家的姻缘,便道:“那我回头给她送一封信,不和她交朋友了。”

燕赵歌:“……”

确认了,这个弟弟脑子有问题。

燕赵歌哭笑不得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道:“我是问你,你有没有别的意思,有的话我就去问问邓国公,若是邓国公府也有意思,就先合一下你们八字。”

燕宁盛懵了。

他已经被燕赵歌嘴里这几个“意思”砸得晕头转向,最后“八字”又差点把他砸晕过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不不不不是,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想和寿安交朋友的!”

“我信你是想和寿安交朋友的。”燕赵歌道,眼看燕宁盛松了一口气,她又道:“但我现在在问,你有没有旁的心思?如今男女成亲大多数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否良人全凭媒婆一张嘴,有些幸运的,两家或许沾亲带故,或许是世交,知得一二根底,了解得更多,之后也更融洽。但缺少有我和你嫂子这般情投意合的,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我若是有,我就去问一问邓国公,你若是没有,我们家就不做这个打算了,等你到了年纪,或是再遇到合心意的人,再问人家。”

燕宁盛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才低声道:“大哥,我不知道,我没想过。”

也对,燕宁盛也不像是个早早开窍的,燕家家风严,别说看上谁家的小娘,燕宁盛燕宁康房里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婢女,全是小厮随从。

“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来告诉我,尽量早一些,若是等寿安定了亲你才想好,就来不及了。”

燕宁盛大脑昏昏沉沉地走了,他是骑马来的,出了长公主府也没有再骑马,而是牵着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小哥,糖人要不要一个?”

燕宁盛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个做糖人的小摊子,他想了想,从怀里套了几个铜板出来,道:“要两个。”

小贩动作飞快地将糖人做好了,塞到燕宁盛手里。

燕宁盛拿在手里,咬了一口,很甜,但糖应该不是什么好糖,有点粘牙。也是了,路边一个铜板一个的糖人怎么回事好糖呢?

真的好甜啊。他一边舔着糖人一边想,手里牵着的马不安分地打了打响鼻。

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旁的心思又是什么心思。

怎么就这么复杂呢?

他叹了口气,牵着马继续向前走。

他走的方向是永兴坊,他每次休沐将寿安叫出来听书的时候,都约在这里,因为他进不去邓国公府所在的景乐坊,又不好约在别的地方。永兴坊的燕侯府和邓国公的旧宅是碍着的,便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也好解释,这里毕竟是他兄长的宅子,他来是理所当然的。

——燕宁盛忽地停住了步子。

出了差错?

出什么差错?

他怎么会觉得可能会出差错?还是需要他解释的差错?

燕宁盛额上不知不觉渗出了汗水,他紧了紧握着缰绳的手,继续向前走。

燕侯府门前有个小小的身影在那里坐着,穿着深色的衣衫,拄着下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燕宁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寿安。”

被叫做寿安的跳了起来,问道:“我还以为你今儿不来了呢。”

燕宁盛不知道怎么说刚才燕赵歌和他说的那些话,但那些话,那些繁琐的思绪在他大脑里搅和得一团糟,他又觉得不吐不快。

“这糖人是给我买的吗?”

“啊?啊,对。”燕宁盛连连点头,将手里已经开始化了的糖人递出去。

寿安半点都不介意糖人已经化了,对着他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酒窝。

长得真好看,燕宁盛想,然后又觉得不太对劲,他从前不会这么觉得的——也不是不觉得寿安长得好看,只是他不会这么觉得……寿安就是寿安,他想和寿安交朋友。

“怎么了吗?看你心事重重的。”

燕宁盛呼了口气,换了只手来握住缰绳,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道:“我大哥刚刚和我说,你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我们交朋友会影响你说亲。”

寿安瞪大了眼睛——前回看燕候是个很正经的兄长啊,怎么在背后乱说人?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有点不安,你是女儿家,吃亏的是你,我……我……”燕宁盛说不下去了。他很想和寿安交朋友,之前寿安特地来提点他,让他免了一次灾祸,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先前不知道,但如今只要想想那件事就会一身冷汗。

这个朋友是值得交的,不应当因为一些旁的小事就断交。

可名声算是小事吗?

“燕宁盛,我想和你交朋友。”寿安说道,她伸手去握住燕宁盛的手,认真地道:“燕侯不也流言满身吗?但燕侯不曾为此困扰过,因为那不是真的。既然不是真的,我们又为什么要去担心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呢?”

燕宁盛紧绷地肩膀一下子松了下来,他紧紧地握住寿安的手,使劲地点头。

寿安对着他笑。

燕宁盛牵着马,寿安牵着他,两人一马走远了。

燕侯府隔壁,邓国公旧宅的房梁上,邓国公抱着手臂站在上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论将来如何,现在他们是最纯粹,最好的朋友。

“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你牵我妹妹的手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