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元初(二)(第2/4页)

匈奴人?

匈奴人为什么会跑来大晋上学,上的还是国子学?

燕宁越想不明白,他觉得别人说的可能是真的,但在这一处却又想不通。他又不是个傻子,和刘维汉交好之后他自然会先探一探对方家里是个什么状况,若是非奸即盗之辈那自然就默默地远离了,但并不是。刘维汉家里住建宁坊,这地址一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肯定是勋贵出身,家里似乎是从北地来的,仆人不多,只有他娘和他爹爹。

他爹和他娘应当都是个挺厉害的人物,刘维汉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些时政的看法就与常人的角度不同,十分刁钻,燕宁越跑到燕宁康那里仔细探讨一番,发现十分有道理。但这爹娘有些粗心,对刘维汉的关照不太到位。

既然是个厉害人物,又能住在建宁坊,怎么会是匈奴人?

肯定大晋人。

燕宁越没花多少功夫就想通了这一节,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他先前心里虽然有疑虑,但面上半点不显,仍然拿刘维汉当交好的友人相处,刘维汉半点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被怀疑过。旁的学子都排斥他,唯有燕宁越不改态度,他和燕宁越的关系就更加好了。

国子学的名头并非是一日坏的,自然也不可能一日就便好,便是长公主努力整顿,又让带甲军士去看管,学官们勤于管理,但军士们不能进国子学,学官们精力又着实有限,自然有监管不到的地方。

燕宁康在国子学里读过,知道国子学烂的地方烂成了个什么模样,给燕宁越做过提点,哪里人需要提防,哪里不能独自一人待着,他一一记在心里,小心地避着。

但刘维汉不清楚,他家里初来乍到,在长安没有人脉,连长公主都不甚清楚国子学里的龌龊,又怎么会提醒他爹娘。燕宁越虽然记着,但也只是记在了脑子里,他只知道要避着,却不知道因为什么避着,也不知道怎么同刘维汉去说,只能平日里相处时带着刘维汉。

但百密总有一疏。

这天下了学,还未到用饭时间,燕宁越去出恭,走之前看见刘维汉坐在学堂里温书,又有几个不常往来但是性子和善的同窗在里头坐着,便放心地去了。等他净手回来,叫刘维汉去用饭,却发现人不见了,书还在桌子上摆着,没有合上。

燕宁越对着那几个同窗问道:“可曾见过维汉?”

对方想了想,道:“刚才不是你让人来叫刘维汉给你送草纸?”

燕宁越心里咯噔一下。他哪里让人给他去送草纸了?

刘维汉是很敏感心细的人,生怕在某一处得罪了人,做事必求妥善,他若是走了,不可能不将书本整理好一并带走,只能是临时走开一下。

但刘维汉在国子学里熟识的只有他一个,又有谁能将人叫走?

“那人姓甚名谁是什么模样?”他急出一头汗来,慌忙拜托人去后头寻人,果然不见刘维汉身影。

刘维汉虽然隐隐被排斥,但并未做过什么坏事,反而心善得很,性格又温吞,从来不曾和人吵过架。是以周围人的虽然和他没什么交情,但对他的印象是不错的。见燕宁越如此着急,也明白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童学里遍寻不着,也找不到同窗描述的那个叫走刘维汉的人,燕宁越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维汉身份不一般,若是出事可就完了。你们去寻祭酒博士,我去外头叫军士进来一齐找人。”

长安里姓燕的勋贵就只有一家,燕宁越的身份在国子学里头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他说要出大事,那定然是真的。于是几人分头去寻了祭酒博士。

燕宁越先跑回自己的宿舍,拿了一块铜制的牌子出来,又飞快地跑出去,一步踏出国子学大门,就被值守的军士拦了下来。

国子学外负责值守的军士是由京营八校和羽林卫、锦衣卫轮番担任的,今日恰好轮到了锦衣卫。

“这个学生,不到休沐之日是不能出去的。”

燕宁越来不及喘气,将东西掏出来,递过去道:“我姓燕,指挥使是我兄长。劳驾诸位兄长帮我寻个人,他在学里不见了人影。”

对方定晴一看,那块牌子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立刻捶胸行礼道:“卑职见过指挥使。卑职领命!”

如果是小孩子胡闹的话自然有指挥使回去将孩子教训一顿,但见了长官令牌又有了命令,就必须去执行。

值守的军士立刻分队,将刀放下徒手进了国子学里。

此时整个国子学里都被惊动了,无论是博士还是学生都跟着一齐找人,最后在中舍那边的一个角落将刘维汉找到了。

小小的身躯趴在地上,统一的学子衣服上全是脚印,鼻青脸肿地蜷缩着。

燕宁越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鼻息,然后松了口气。

还有气。

祭酒脸色铁青地将人抱起来,先着人去太医府请医官来医治,又谢了一番锦衣卫的军士。等人都走了,他悄悄地问燕宁越,能否将这件事压下来。

燕宁越抿着唇想了想,道:“只要严惩那些人,就可以压下来。”

祭酒的脸色不太好。若是严惩了还怎么压下来?刘维汉什么身份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如今正值对匈奴用兵之际,要借刘维汉的身份拉拢匈奴里的亲晋派,若是这种关键时刻刘维汉出事了的消息走路出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祭酒将这件事细细说了,又拿燕岚曾任镇北将军这件事来说事,话里话外都是若是严惩了那些人,走露了风声,一定会对北地战事有影响。

燕宁越直觉这话哪里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他也感觉不出来,拧着眉头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祭酒松了一口气,百般承诺等这段时间过去一定会严惩对方。

燕宁越去看刘维汉,发现对方躺在床上偷偷抹眼泪,见燕宁越来了还将脑袋转了过去。

“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刘维汉缩在被子里,吸了吸鼻子。

“你看到是谁打你了吗?”

“……没有。”

燕宁越坐在床边,将祭酒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看刘维汉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模样,又是自责又是难受。他觉得应该要严惩那些人,可祭酒的话也不无道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燕宁越翻来覆去地想不通,干脆告假要出府问个明白。祭酒原本不同意他告假,一听要去长公主府,立刻就同意了,还让锦衣卫军士随行护送。

燕宁越到了长公主府,对着锦衣卫军士道谢,然后跑了进去。

他来的不巧,燕赵歌在净室里,长公主带着他到后院坐着,又让人端了点心和茶水来。

燕宁越心事重重地静坐了半晌,终于还是等不住了,不等燕赵歌出来,便对着长公主问道:“嫂嫂,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