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军战略于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的运用(一)

我现在将加勒比海和墨西哥湾当成一个可能发生海战的战场和大家一起研究。本研究并不考虑任何一方在任何时候向该区域投入武装力量,而是仍遵从我的一贯风格,假定敌对双方海军力量完全相等。

本研究只涉及战略的一个方面,即我一再强调的位置,研究位置在军事和商业两方面的价值。在海上战略中,军事价值和商业价值是密不可分、紧密联系的,因为海上的最大权益就是商业权益。我们不妨回忆下拿破仑曾经为战争所下的定义,他指出,除了其他事情外,战争就是“处理位置”。他的说法,我在前文已经提过,大家还可以在他的其他评论和事迹中找到对应的例证。他联系1799年亲征叙利亚的经历,在谈到沙漠中的军事行动时,拿破仑指出,在一般缺水的国度里,水源的位置就是最具决定性意义的战略要素。

人们开始研究任何一个陆战战场时,第一步是明确地限定战场的范围;第二步是全面有针对性地考察那些对战略计划可能产生决定性影响的自然条件。第一步是硬性规定,为了方便起见,教员和学员都必须清楚地知道他们必须考虑什么;第二步则是实质问题,来源于事物的本质。对于海上战略的研究,也出自这个道理。任何有志于研究的学员,第一步都必须熟悉战场,这是能准确判定,什么同战场直接相关,什么与战场无关的基础,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作战方所担负任务的范围。因此,我恳请大家与我一道检验为我们现在研究规定范围的那些原理。

大家都很清楚,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每天都有大量的贸易和航运,其中大部分贸易和航运以该区域的各岛屿和海岸分散开来,剩下一小部分继续前进驶向该区域以外的地区。当人们改造自然,尤其是那条中美洲地峡的运河一旦通航,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的决定性影响就会更加突出,它们将成为更多贸易和航运的航道。

世界各国的海上权益几乎全是贸易权益,也就是货运贸易。海产虽然贵重,但在数量上与陆产相比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海洋对人类的巨大价值,在于它为世界各国之间提供了最广阔的交通和运输手段。海洋是人类共有的财富,这点人们已经达成共识,国际法也有相关规定。海洋相当于一块许多公路穿行其间的大平原,这些公路为我们人类共同享有。所有国家对这笔财富的所有方面都享有共同权益,然而,许多公路交汇点的权益当然最为重要,道理不言自明。

在我们提出并要加以研究的这个特定战场上,有两个这样的交汇点,一个是密西西比河河口,一个是中美洲地峡。在我这几次讲座的初稿首次完成时,通过地峡的运河到底是选在巴拿马还是选在尼加拉瓜,人们尚且犹豫不决。最后,人们选定了巴拿马,科隆成为巴拿马运河的终点站,今后它将成为经由加勒比海通往太平洋的贸易航线的唯一汇聚点。

这两个交汇点一直以来都是人类最高利益的所在。在密西西比河河口,密西西比河流域的所有大小河流,均汇聚于此。在另一点上的巴拿马地峡,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的航道也将集中于此。密西西比河流域的人口日益增长和经济的巨大发展,必定与建成的巴拿马运河相互作用,促进国际权益在未来的增长。在世界各大强国中,没有一个国家能和美国一般对该地发展抱有如此极端的关注,因为这密西西比河河口及其后方的广阔国土属于美国,而美国又与巴拿马地峡相当接近。在地理上靠近,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特殊权益,由于美国大力推行门罗主义,这种特殊权益显得尤为突出。门罗主义所产生的具体效果,很好地为美国解决巴拿马运河地区的控制权、行政管理权和军事保护权提供了依据。美国终于获得并付诸实践了这一特殊职权,它与哥伦比亚签订了有关保证转运安全的条约。根据这些条约,美国于1885年占领了巴拿马铁路所贯穿的领土,一边维持和确保该铁路的运输安全。

在加勒比海这一大部分未被美国或欧洲国家占领、控制的区域,直到现在都还处于政治动荡之中,这已经成为扰乱国际关系的一个重要因素,必然会对未来的军事上和战略上可能发生的事件产生影响。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委内瑞拉与英国发生争端,美国强行干预,德国和意大利于委内瑞拉进行武力示威,美国同哥伦比亚之间产生异议,导致巴拿马共和国宣告独立,以及美国同委内瑞拉之间发生争议。美国同英国关于巴拿马地峡及其运河的长期争论,同样与此有关,最终由于签订《海-庞斯福特条约》方告解决。

将这些实例与七十年前的一些实例相对照,毫无疑问,门罗主义的提出,美国在加勒比海国家的势力范围阻断了外国对该地的觊觎,使美国在该地区的权益得到了保证。在北非,法国兼并阿尔及尔和突尼斯;英国控制埃及,摩洛哥也成为各国争夺的对象,正是因为那里没有一个国家像美洲的美国那样提出一个类似门罗主义的政策并被承认。目前,在中国以东北为中心的围绕其铁路开发的争端也是出自这个原因,即身为主权国家的中国政治软弱和列强推行侵略政策所致,其结果如同俄国与日本在当地发生的战争。

世界上有些地区自然资源丰富,在商业和政治上居于重要地位,因为其政治的不稳定,因而引起了其他国家的觊觎和妒忌。政治稳定的国家,其权利就会得到其他国家的承认,如果这些国家行使这些权利,并在某种程度上对其他国家履行义务,这种义务通常会被默认直到通过条约或其他和平解决方式使其减轻为止。当一国政府统治无力,政权难以维持之时,它就可能被其他国家关注,它们关注的是该国的一些可能发生的变动是否会对本国的权益产生影响。1878年,英国帮助奥地利取得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的行政管理权,奥地利随即以对英国货物收取极低的税率为回报。从此以后,奥地利利用所取得的有利地位吞并了这两个省份,毫不顾忌英国的抗议。这就是将民族权益和由此产生的国家权益混为一谈,趁某些国家的统治者由于政治上无能,从而利用卑劣手段支配这些国家。军事上和战略上的条件可能比经济效果更引人注意,但并不能取得更大的成果。竞争国之间互相竞争,往往使一些国家的政权得以延续其统治,否则就只能屈服于胜利者,曾经的土耳其和摩洛哥就是众所周知的前车之鉴。

让我们再把眼光投向东方,在我上一段讲稿写成,日本吞并了朝鲜,这又是一个明显的例证。日本保证十年之内不改变关税,恰好到期之时,其他贸易国家在当地的权益就由日本取代。1910年3月28日的《邮报》(即《泰晤士报》三周刊)的报道:“俄国和日本利用其对在当地铁路的所有权控制了辽阔的中国东北。目前的事态清楚表明,日本势力从铁路沿线不断向日益扩大的活动范围扩张。”报道还提到,由于中国清朝政府的软弱以及其倾向于日本的“经济吸引力”,致使中国东北正缓慢地脱离中国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