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都是假定

周恩来在头脑中久久萦绕的迷茫之感,薄雾似地散开了。共产国际框定的战略目标:首先争取一省或数省的胜利,就是悲剧的根本原因,遵从这个战略目标的措施不可能结出胜利的果实。

如果在这里,花过多的笔墨去展示会议的场景气氛和争议的过程,似乎没有必要。争论的问题是很简单的,是不是改变原定计划,放弃与二、六军团会合。

毛泽东的判断是对的!

但这时只是绕道,并未转兵,“最高三人团”并未改变与二、六军团会合的方针。七天之后到达黎平,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才放弃与二、六军团会合,走向新的方向。但通道会议却是黎平会议的前奏曲。

博古和李德认为这些堡垒线是可以绕过的,而敌人的追剿部队可以让他们超越红军而过。红军可以突然北上与二、六军团会合!

李德的计划并不是没有道理,也不是没有诱人之处。

“绕过敌人堡垒线,把追击之敌让过去,这不正符合运动战,与敌人绕圈子的法则吗?”李德在会议上表现出极端的愤慨:“一会儿批评说:你是逃跑主义,你是避战主义,真正要和湘军大干一下了,反而又不对了,那么向贵州进军,是不是更是避战主义、逃跑主义呢?”

与会者瞠目而视。

李德又说:“目前我军是疲惫之师,很需要立足之地以求休整,目前我军兵力单薄,需要与二、六军团合力拒敌,合则两利,分则两损。湘江之战,是受了巨大损失,不能因此我们就都是错的了!”

这里,毛泽东和李德对与二、六军团会合,各自提出了自己的假定:毛泽东认定会失败;李德认定会胜利。

然而历史只给人们作出一个答案:非此即彼。

在这个答案未作出之前,很难说向贵州进军就是绝对的好,去跟二、六军团会合就是绝对的坏!

即便后来证明向贵州进军取得了胜利,仍然不能证明向湘西进军与二、六军团会合就会失败,也可能取得比向贵州进军大得多的胜利!

在这个会上,有人想得更远:如果暂时放弃与二、六军团的会师,会不会带来一个更大的会师——到川陕与四方军的会师呢?

作战局又向会议介绍了四方面军的目前态势。

在当时来看,这个设想是极不现实的,从湘南到川陕,是名副其实的万水千山,比与二、六军团会合,要难上十倍。那就等于说:既然我们跳不过三米宽的水沟,那就跳条十米宽的小河试试。

这个提议是不值得一驳的,当时,认为切实可行的是向贵州开进。

在通道会议上,即使在后来的遵义会议上,也没有一个人预见到将来,首先不是与二、六军团会合,而是与远在川陕的红四方面军会师!

博古、李德犯了错误,张国焘也犯了错误,所以他们做的事情几乎没有一件是好的,没有一件不是错的。

第四方面军撤离鄂豫皖,没能粉碎三十余万敌人的第四次围剿而进行了一次战略大转移,而后才有了川陕根据地,才有了八万主力红军,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这就是历史难定功过是非之处。

第一方面军的战略转移,有许多地方与红四方面军相像,它未能粉碎五十余万敌人的围剿,而想西征湘鄂西,与二、六军团会合,开辟新建的苏区——第二个川陕式的新的根据地,是不是也是合理的呢?

如果不如此,结果是会更好些还是更坏些?是一无是处还是有情可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