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3页)

“你——”胡斌“腾”地站起来,李明强急忙把他拉住,知道遇见了对手,就慢条斯理地说:“我也给你们讲一个吧。”

李明强把胡斌拉到座位上,说:“还是乌龟的故事。”李明强顿了顿,看“灰西装”没有反应,“黑西装”笑眯眯地支着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说,“一次,乌龟举行赛跑,按重量级进行。一只乌龟练得太猛,到比赛时差了一两,被取消了参赛资格。一只麻雀看那只乌龟垂头丧气,说我正好一两,藏在你的盖子里,再去称。裁判一称,正好。其他的乌龟不愿意了,说刚才称了几遍都不够,怎么一会儿就够了?要求检查,裁判掀开龟盖,发现一只麻雀,问你在这里干什么?麻雀说,我正在给王八讲故事呢!”李明强讲到这里,抬起手冲“灰西装”向下压了压说:“算了,算了。咱们若这样说下,非打起来不可。既然是讲笑话,都不要生气。我再接着讲,讲你刚才没讲完的故事。”

“我没讲完?”“灰西装”瞪大了眼睛问。

“对。”李明强冲“灰西装”说,“照你说的,美国人骂的应该是志愿军,不是解放军,要么你是误讲,要么你是故意犯了逻辑上的偷换概念错误。”

李明强看“灰西装”一脸茫然,用嘴角笑了笑,接着说:“中国人听到美国人骂志愿军,非常生气,就来个迎头痛击。说,一个美军步兵师被赶过‘三八线’,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跑到一条河边,要涉水过去。听说这条河里有一种鱼,专吃男人的生殖器,穿着裤子也没用。怎么办呢?师长怕被志愿军追上当了俘虏,也顾不上他的士兵了,抓起全师唯一的一个茶缸,往裆里一扣,死死按住涉水过河,只觉得屁股后边有东西乱顶,疼疼的。心想,这河里的鱼还真厉害,要不是这缸子,我的命根儿就完了。他忍着痛到了对岸,回头一看,全师的人一个接一个全过来了。你们说,他们是怎么过河的?”

“哈……”胡斌和两个“西装”想了一下,几乎同时大笑起来。

“灰西装”笑着说:“你真是个作家,编得好,我服了,抽烟!”说着,给李明强和胡斌上烟。四个人一路谈笑风生。

李明强和胡斌下了火车,又转汽车,一路打听,走进了一个山沟。

“老胡啊,这里和我们家的地形差不多,属丘陵地带,缺水,全是些寡鸡不下蛋的地。看这农民的房子,没准比我们家那里还穷呢!”李明强展望四野,感叹地说。

“是啊。不当兵,我还真不知道咱们国家还有这么多穷地方,老百姓的生活这么差。”胡斌也跟着抒发自己的感慨。

“怪不得肖明那么卖劲儿地练剪裁,说要回来发家治富呢!”李明强若有所思地说。

“到了,就是这个村。”胡斌指着前面的村庄说。

“问一下。”李明强发现村头儿的小麦田里有人在锄地,指了指说。

腊月里,正是小麦苗返青的季节,麦田绿油油的像城市里的草坪。麦田里,一位农妇下穿一条黑色凡尔丁裤子,上穿一件洗得发白了的男式军衣,脖子上围着一条天蓝色围巾,正低着头,一锄一锄地顺着麦垄吃力地为麦苗松土。地头儿处,一块儿小蓝布棉垫上坐着一个又小又瘦的孩子,手里拿着半拉黑乎乎的馒头在啃。那馒头被冻得很硬,小孩儿每咬一口,出现一个白点儿。李明强知道,那是红薯面窝头,他小时候经常吃的东西。

“大嫂,打扰一下。您知道肖明家在哪里住吗?”李明强和胡斌站在地头儿,向锄地的农妇问。

农妇抬起头,不知是累的还是怕见生人,红着脸,理了下垂在额前的头发,看着地边的两个军官,怔怔地也不说话。突然,她丢下锄头跑过来,盯着李明强急切地问:“你是,是李明强,李副连长吧?”

“你——”李明强和胡斌看着面前的农妇不由得愣住了。走了一路,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们,在这山沟里,一个农妇居然认出了李明强。

“我就是肖明的媳妇,走,回家。”农妇说着,眼圈儿红了,背过脸,拍拍手,像是打掉了手上的灰尘。稍后,她转过身,抱起地上的孩子,说:“乖,回家啰,找爷爷奶奶去。”小孩儿握着那冰凉的黑窝头,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李明强和胡斌。

“这孩子——”李明强突然想起了肖明说过,他早把“小解放军”种上了,又想到这女人是抱着肖明的照片结婚的,就怯怯地问。

“肖明他姐的孩子。没人看,送这儿了。”

肖明媳妇淡淡的一句话,打断了李明强脑中刚刚浮现的关于肖明的故事。

李明强和胡斌紧随在肖明媳妇身后,默默地跟着走。他们都感到,这女人的面相远远大于她的实际年龄。

肖明家是一座新瓦房,“工”字形,共四间,门框上都贴着崭新的对联,紧右边的房门上还贴着大红喜字。李明强听肖明说过,这叫“争气房”,是为他娶媳妇盖的,欠了一屁股债。

李明强看着这座新瓦房,心情更加沉重了:喜字贴上了,媳妇到家了,肖明他……

肖明媳妇推开靠右边的第二间房门,对愣在身后的李明强和胡斌说:“你们先进屋坐会儿,我去告诉爸妈一声,看他们猛然见到你们,受刺激。”

李明强和胡斌同时一怔。胡斌问:“肖明的父母不在这儿住啊?”

“在。”肖明媳妇看了胡斌一眼,抱着孩子走到左上房,掀起那幅用几块发白了的蓝布做的棉帘子,叫声“爸、妈”进了屋,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不一会儿,肖明媳妇掀开帘子,见李明强和胡斌都站在院子里没进屋,就说:“李副连长,你们进来吧。”

李明强屈着膝在前,胡斌随后,进了左上房。一个精瘦的老头已经从坐着的小矮凳上站起来,他的面前是一堆高粱梢子,李明强知道,老人正在做扫帚。靠屋角的床上,一条大红花被盖着一位老太太。老太太也坐起了身,小孩儿就放在她的身边。两位老人和孩子都瞪大眼睛看着李明强和胡斌。

“大爷,大娘,你们好。”李明强和胡斌异口同声地叫道。

“爸、妈,我没骗你们吧。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李副连长?”肖明媳妇笑着说。

“大爷,大娘,我就是李明强啊!”李明强屈着膝向前走两步,拉着老头子的手说。

“是,是。”老头子抖动着嘴,眼眶里溢满了泪水,“老婆子,是明的连长,是明的连长!”

“孩子——”老太太哽咽着叫了一声。

“大娘。”李明强赶紧丢开老头,走到老太太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