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个性的皇帝(第6/6页)

乾隆将王士俊的奏章分发给大臣们看,让他们谈谈看法。但是,大臣们集体选择了沉默。为何?

大家都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没人能准确地预知乾隆对此事的态度。乾隆看大臣们不发话,只好自己表态,痛斥王士俊,说此人居心叵测,借口直言,实则是想搞政治投机。

乾隆表态后,朝臣马上活跃了起来。第二天,御史舒赫德就参奏王士俊。巡抚傅德也参王士俊,说他丧心病狂。王士俊因此而被刑部关押,拟定斩立决,乾隆改为斩监候,第二年法外施恩,将王士俊削职为民。

这次风波虽然平定了,但乾隆的思想却陷入了激烈的斗争中,他不仅反思皇考的政策,也开始反思自己的新政。宽政有宽政的好处,也有弊端,严政有严政的好处,也有弊端。宽政的弊端在康熙朝就表现出来了,严政的弊端在雍正朝也很明显。想来想去,乾隆觉得只有宽严相济这一条路可以走。

乾隆元年初一,七十六岁的杨名时病逝,乾隆赞扬他“学问纯正,品行端方”,追加太子太傅头衔,谥号“文定”。

杨名时去世后,政治气氛已开始发生显著的变化。乾隆第一次让李绂尝到了苦味是因为保举进士之事,李绂这个人特别爱才,推举人才这事让他很兴奋,结果李绂推荐了一大堆,还让同僚跟着自己一起保举。

不知为何,乾隆对此很不高兴,觉得李绂这个人爱慕虚名,指责了他几句。李绂随后回奏说:“老臣多言滋事,今天蒙圣上教诲,以后一定永远不再妄言。”乾隆回答说:“你这不是妄言,而是妄举。朕即位以来,从来没有因为哪个臣子‘妄言’而加以处分,你这么说是企图避重就轻,降二级以示警戒。”

乾隆八年,李绂请求告老还乡,乾隆问他:“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上奏的?”李绂说:“慎终如始。”七年后,李绂在家乡临川逝世,乾隆对此非常冷淡,连个谥号都懒得给他。

接着来说说谢济世,他的命运也不比李绂好。有一段时间,谢济世负责重新编纂《大学注》《中庸疏》等书,删去了曾经被雍正指为“怨诽”的文字,并说自己是遵古本,不遵程朱。结果,乾隆大怒,让他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骂他跟程朱有云泥之别。

乾隆二年,谢济世上书建议乾隆“去邪勿疑”“出令勿贰”,乾隆听了,逆耳得很,指责他废话一大篇。谢济世没想到,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明君变得越来越专断独裁了,这对一个御史来说真是一场悲剧。

乾隆二年,劝谏的人越来越少了,谢济世压抑得厉害,居然斗胆劝谏,还说正因为半年以来没人进言,自己不能跟着别人一样沉默。不用说,谢济世又触了逆鳞,乾隆痛骂他上奏的言论怪诞支离,分明是想通过攻击君主博取名声,居心阴险简直是国家的害虫。

谢济世快崩溃了,在崩溃之前他作出了一个明智的抉择,请求乾隆允许自己回家照顾老母。乾隆心想,苍蝇走了也好,至少可以清净许多。乾隆让他担任湖南粮储道,换句话说,就近照顾老母,不断你的工作,继续拿薪水。

尽管远离了京城,谢济世还是没有远离麻烦,湖南巡抚蒋溥跟谢济世有私怨,向乾隆告发谢济世在湖南私自刊印自己注的《大学注》和《中庸疏》。乾隆以诋毁程朱的罪名,要对谢济世进行惩罚,不过好名的乾隆又说自己从来不以文字罪人,只要谢济世把书烧毁就行。

谢济世死于乾隆二十年,在死之前乾隆准备整他,幸好那时谢济世已经垂垂老矣,还没逮捕,就已经撒手人寰。

谢济世死后十三年,风波还没有消停,受齐周华“逆书案”的牵连,在谢济世的儿子谢梦熊家中抄出《梅庄杂著》。乾隆看过该书后说:“如果谢济世还活着,朕一定将他明正典刑。”

这就是御史谢济世寄予厚望的明君乾隆。明君如同明星,只是一种光环,谢济世也许永远都不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