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成鲁: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第7/10页)

熊:然后樊洪业反批评杨沫,再次揭发刘亚光?

邹:是的。刘亚光在国内骗到一些领导的支持,骗得了不少钱。用分子生物学来研究中医,这话很好听啊,但后来他什么东西也拿不出来,再后来就跑到美国去了。现在情况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熊: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我国科学研究重新开始起步的时候,特异功能和伪气功也一道兴起。

邹:当时有一个叫路某某的人,他在某学报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宣称自己在外面发功,能使冰箱里面的核酸发生改变。还有清华大学一位生物学领域的教授和他一道在这篇论文上署了名。这位教授我比较熟悉,他后来几次被推为院士候选人,但都未能通过——一提到这个事情,大家就摇头,都不投他的票。后来他发表了一个书面申明,说自己在那篇文章上署名是因为情面难却,他的本意不是那样的。这样做虽然仍说不大过去,但比那些一直到现在仍不肯认错的科学家还是要好一点。他后来依然没能选上院士,大概是因为他贡献不够吧。

在反对特异功能和伪气功方面,主要是于光远、何祚庥、郭正谊、司马南、胡亚东、张洪林等人在反对,我参与得并不多——就参加过几次会,在会上发过几次言,表过几次态。我所关注的主要是科学界的一些事情。

熊:您和于光远等人私交如何?

邹:我和于光远、何祚庥、胡亚东比较熟。

熊:您认为特异功能、伪气功何已能在中国成气候?

邹: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领导,特别是一些军队领导的支持。另一方面是一些科学家,其中主要是钱学森的支持。每个科学家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在自己熟悉的那一行,你是专家;离开了那一行,和普通老百姓一样,你说的话没有特别的分量。钱学森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老要出格。特异功能事件是一次,另一件是“大跃进”时他写文章支持亩产万斤。这些都不是一个真正科学家应该做的事情。特异功能他是极力鼓吹的。他还到我们所里去找贝时璋,叫贝时璋和他一道鼓吹。贝时璋这个人特别谨慎,任何险他都不冒,所以在这件事上他至少没有公开支持钱学森。

熊:对于特异功能、伪气功等的流行,我国的媒体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邹:相关抗议活动我参加得不多。法轮功一起来,政府出面反对,也就不需要我们的民间行动了。

熊:我小的时候,对于特异功能一度也有点信,尤其是看到钱学森的论证之后。

邹:当时也有人跟我讲过这样的话:你反对?人家钱学森都相信!

熊:您还与哪些科学界的不正之风作过斗争?

邹:我还批评过陈章良。20世纪80年代中期,潘爱华、陈章良等人在国外发表了一篇文章,之后,原作者向杂志主编去信说:潘爱华等人发表的文章中有一整段完全抄自他的一篇文章。收到原作者的告状信之后,主编没办法,就写信质问陈章良。陈章良等人就把这个杂志的主编请到中国来,说是请他做学术报告,实际上是花钱好好招待,请他到中国大玩一通,把他的嘴堵住了。并且请这位主编到北大参观,参观的是茹炳根的实验室,却说这证明了陈章良等人确实做了这方面的工作,这大概对于堵这人的嘴也是起了作用的。陈章良其实并不是文章的第一作者,也不是通讯作者,责任并不重大。但他不应该竭力去隐瞒事实。一个人偶尔犯上一个错误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要去隐瞒事实。北大还对这位主编承诺,将对这件事情严肃处理。可是怎么处理的呢?派第一作者潘爱华到北大在深圳办的一个公司当总经理。当了没多久,潘爱华又被调回来,升成了教授。不但升了教授,几年之后,《科技日报》还登了一篇文章,吹捧潘爱华,说他是青年学术带头人。而陈章良呢?就在剽窃事情发生的时候,升成了副校长。就算他不是论文的主要负责人,但既然署了名,他就应该负责的。陈章良当了副校长之后,陈佳洱才当上校长。陈佳洱是个老好人,他当校长之后,很多人向他反映陈章良的事情,于是在分工时,他一度只是让陈章良分管同学会的事情。这个事情被透露出来了,但报纸上没有登,被人压住了。此事你最好是去访问一下李佩珊。

潘爱华事件被压下去之后,陈章良在《植物学报》上发表的一篇中文文章又有剽窃行为。这次不是整段地抄,而是抄人家的数据,这事又被人揭发了出来。在这之后,又发生了恐龙蛋事件。

熊:请您详细介绍一下。

邹:我多次谈到,我特别反对这样的行为:科学上的工作不是通过正规的途径发表在正式的学术刊物上,而是通过报纸轰炒。陈章良通过新闻媒体说:通过对恐龙蛋DNA的研究,他们得到了一些很重要的结果,对于弄清楚恐龙在进化上的位置有很重要的价值。而事实上他们的结果在科学上是站不住脚的。古DNA的研究国外也是做的,而且人家已经总结了一些规律出来:做古DNA的研究,首先要证明你的来源是可靠的。其中,最主要的是需要防止从取样到测定时的污染;其次,最好是有不同实验室从不同角度用不同的方式取样,分别独立地做,得到同样的结果。如果是这样做的,那么结果才比较可靠。北大的一个古生物学家也在做恐龙蛋的研究,陈章良所取到的恐龙蛋已经是破碎了的。一个破碎的恐龙蛋,再从里面取样,污染的问题如何解决?陈章良没有交代。所得到的序列,本身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都不去说了,严重的是批评他的文章却发表不了。

熊:谁的批评文章?

邹:医学科学院一个研究人员的文章,说陈章良的结果不可靠,从测序的结果就可以看出它不可靠。这篇文章投到《中国科学》,就被压住不让发表。那时候我是《中国科学》的副总编,我认为这样的文章应该发表。但我的话没有用,照样不让发表。

熊:当时的总编是谁?

邹:总编是严东生,我是主管生物的副主编。

熊:谁压稿?

邹:编辑部啊。他们也没办法。为这个事情,副总编我辞掉了,我不干了。这大概也快十年了。

熊:陈章良一直没被评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邹:不可能被评为院士,院士们都知道他的那些事。不过现在听说他现在在走工程院的路。以后进工程院也越来越难了,因为两院院士还是通一点气的。

熊:看来,现在我国院士的权力是大一点了。

邹:院士无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