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庐五战二(第2/3页)

如今随着人类社会的日益进化,道德因素对战争的规范越显突出,宋襄公的思想再度被现代人拣出来,绝对战争向可控性战争过渡。所谓精确打击、外科手术等等,正其实是对宋襄公“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做法的否定之否定。

外边隐隐的有人在说着软语呢喃的梦话,夜来人声模糊。孙武最后说:You wish to fight, you must count the cost first。关于战争成本,曹操后来再给孙武做注说:“从国内运送二十钟粮食到前线,最后只能有一钟抵达,因此,从敌国征集一钟粮,我国就可以少支出二十钟。”虽然江南河网水运可以降低运输成本与物资损耗,但不管怎么样,“兵贵胜,不贵久”,时间打久了,给养消耗不起,成本太大。所以孙武一贯主张速战速决,也反对围城作业。然而到了未来战国时期,运输水平提高了,孙膑因此扬弃了孙武“兵贵神速”的主张,支持打旷日持久的围城战,一围就是一两年。

静以修身,简以养德的孙武,刻苦地实现着自己光明的事业:思考、进步、耕垦、著书立说、带剑封候。看看这个传世兵典写了大半,惬意之极的孙武打个哈欠,就丢下毛笔去睡觉。有人认为他应该是丢下刻刀。错!竹简上的字都是毛笔写上去的,而不是刀刻。刀子只用于把竹简刮平以便书写。对于写错的字,也用刀子刮掉,起到橡皮的作用。竹简一片片地用绳连成册,叫简策,用毛笔蘸着墨往简策上写,就是了。这个书写方法从商朝就开始了。春秋时代笔、墨、纸、砚早已俱全,就缺纸了。

次日清晨,孙武他起个绝早,洗洗脸,洗洗手上的墨迹。出门呼吸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的空气中荡漾着春意,星星点点的花骨朵儿禁不住一夜细雨的引逗,将一丝一缕的粉黄揉入深深浅浅的碧绿中。这接踵而来的一天孙武无比珍惜,作为兵家奇才的他看着庭前的芍药花开了。这时候,一个白头发的年轻人,出现在他家的篱笆门外,正是伍子胥。

伍子胥大哥声如巨钟:“先生,My name is Wu Zixu, and I am here on behalf of…….算了我还是说中文吧,我是伍子胥,我是来请先生出山的,先生千万不要推辞。先生善为兵法,妙手著作,我一天之内曾经七次向吴王推荐您。吴王闻一善若惊,得一策若赏,立刻请您出山。跟我走吧,以您的高才,取富贵如拾草芥尔。”

孙武不愿意去:“我孙武隐居偏僻,意旷神闲。家有两室一厅,仰俯随意,乐得无事。早起打开鸡窝门,悠然抬头可见南山,富贵于我何加焉?”

“可是,您不出山,如何周济天下苍生?我的仇又如何得报啊!”

“咦,这位白胡子年轻人,我不出山跟你报不报仇有何关系!”

“我伍子胥跟楚国有血仇宿恨,国人尽知。吴王却不肯为我报仇,他一言不发,登上高台,迎南风长啸,心事重重。我看,吴王嫌我是楚人,不愿意把举国之兵付与我。所以我特请先生出山伐楚。先生别忘了两肩担道义啊。”

于是二十几岁的孙武驮着书,跟伍子胥大哥跑到苏州去碰运气。吴王阖庐逐篇拜读孙武的十三篇。五千九百字真言,气势恢宏、论说精辟,令人耳目一新,不知不觉赞叹出声来。但是,就像现代企业招聘一样,光看简历是不够的,还要搞出个“情景测试”。阖庐派出宫中美女三百人,交由孙武指挥,测测他的实战能力。

三百苏州美女操剑持盾,披甲顶盔,立好了。(甲是皮的,比较轻,盔却是青铜的——脑袋值钱啊——沉甸甸像顶着个西瓜,小姐们又好气又好笑。)孙武把这些女兵分成两队,派吴王爱妃两人做队长,命她们握戟。孙武下令说:“小姐们,请安静一下,请安静一下——你们知道心、背、左右手吗?”

小姐们回答:“知道。会绣花的是右手。”

“好。向前,就是朝着心的方向走;向左,就是朝着左手的方向走;向右,就是朝着右手的方向走;向后,就是朝着后背方向退。都要随我的鼓声。知道了吗?”

“好地哇!——嘻嘻,哈哈。”

“现在开始练耳目。战场广阔,既不可能听见将帅的声音,也不可能看到书面的命令,每个队伍、每个战士都只能听金鼓的声音,看指挥旗的招动(现代海军还在看旗语哩)。倘若鼓声不停,前面就是有水有火也得往前边跳。倘若鸣锣,前面就是金山银山也都给我回来。总之一句话,大家共用一双眼睛,一双耳朵,一个心。听到了吗?”

“是!——元帅!”小姐们不无讥笑地对这个应聘者讲。

孙武宣布:“击鼓,向右——”

不知是击鼓官可笑,还是孙武可笑,还是谁吃错了什么药,众宫女们都不向右,反倒嘻嘻哈哈暴笑起来,你冲我扮个鬼脸儿,我向你吐个舌头,有的干脆抛了兵器捂肚子,“哎哟——啊哟”。孙武说:“不许笑。对不起,我忘了告诉这个规定了,不许笑。规定不明,号令不熟,是我将帅的罪过。”于是他三令五申,把各种规定重述明白(“三令五申”成语出处):“大家注意了,一声鼓响,振作兵器;二声鼓响,鼓噪前进;三声鼓响,列成战形。好!擂鼓——”

小姐们又嘻嘻哈哈大笑起来,有的干脆伴着鼓点,开始蹦迪扭屁股。孙武把旗子一撇,喝叫:“音乐停下!来人,把左右队长拉出去斩了!”

众人没听明白,孙武又重复了一遍:“来人,把左右队长拉出去斩了!”全场惊诧,扭屁股的也不扭了,宫女们吓得大气不敢喘,击鼓官也忘了击鼓。爱姬尖叫连连,被拖出队伍。吴王阖庐在高台上看见,大吃一惊,赶紧派人飞跑下去,传:“寡人已经晓得侬善于用兵了,好了,排练可以结束了。寡人倘若没了这两个妃子,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千万给我留下。”

孙武回话:“将在军中,君虽有令,臣不受之。传令——斩!”

两个美女浑身打颤,面无血色,被按在砧板上,看见铿锵有力的大斧子对准了她们美丽的脑袋,一个吓死过去,一个拼命叫唤。当斧子挥下,一切嘎然而止,世界突然寂静。阖庐腾地站起来,武士们已经拎着美女头走着示众了。Goodbye,State Wu’s roses!(女子应该用绞刑,此处杀头,是把他们当作男子对待。)

刚刚捧腹大笑的小姐们再不觉得打仗是什么新奇好玩的事了,很多年以后她们回想起这个血腥场面时依旧小便失禁。在孙武的调教下,她们捏着武器进退、回旋、起跪,中规中矩。两队寂然,回头的都不敢有。孙武使人报告吴王:“大王,队伍已经训练齐肃,大王可以下来看看,任凭大王怎么用它,赴汤蹈火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