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部队训练

部队训练,可分为士兵教育与干部教育两类,兹分别讨论如下。

(一)士兵教育

抗战时期的士兵教育,包括以下三类。

第一,新兵教育:抗战初期,各部队募补新兵,自行加以教育,战斗能力参差不齐,经几度消耗,损伤殆尽。训练部总监部下有补充兵监,负责拟具各期兵员补充计划及其教育要领。1938年军训部成立后,补充兵监裁撤,各地成立补训处,各师复有补充兵团的编制。

第二,整训部队教育:经过初期抗战教育的教训,深知国军战斗力的薄弱,并非纯由装备不如敌人,实由于战斗技术教育的不足,以致不能达成战略、战术的要求,于是增加部队教育的工作,即由前方抽调部队进行整理、补充和教育。

第三,攻击部队教育:1941年春,为适应战局,特指定整训部队十二个师为攻击部队,于整训完成后,继续攻击训练四个月,以攻坚及强韧抗战为方针,注重据点攻击及诸兵种联合的战斗。[67]

以下拟从教育行政、教育方法、师资、士兵素质、训练内容等方面,检讨战时的士兵教育。

1. 教育行政

(1)缺乏整体计划:部队教育训练,应有一个整体一贯的计划,以为实施的依据。抗战时期陆军以军为教育单位,军应该遵照军队阶层教育及部队教育实施纲要规定,就各军编制、装备、过去训练情形,与尔后作战任务,按年度颁发教育训令,师接到军颁教育训令后,即应区分教育期间,策定全期的教育计划,营则指示各连,按照团颁各期间教育计划拟订每周教育实施预定表,如此循序经过各阶层,形成一个整体一贯的计划,以为经常训练的依据,纵因作战或其他任务的关系,也可随时调整。但是事实上,抗战时期陆军各军、师大多缺乏这种全盘的计划,只是临时订定短期教育计划,而且名目繁多,如新兵、战时、暑期、秋季、末期等,所订进度也极低,因此往往会使教育进度,长久停顿于某一阶段,浪费教育时间。[68]

(2)训练无考核无联系:要军队重视训练,必须使训练和人事发生关联的作用,即一个部队的训练成绩,应可影响这个部队人事的升降。如此部队自然重视训练,每一军官自然会修养其学术。如民初奉系军队教育败坏,至于极点,因此战斗力低落,后来经过郭松龄的整军,凡是训练成绩不良,或是不懂教育的军官,无论其阶级是团长或旅长,一律撤职,东北军自此便逐渐强健。[69]国军由于训练未和人事发生联系,致使部队不重视训练,军官“一出学校,便抛开学术不问,只是等候年资,所以他的年龄和他的学术,成了反比例,年龄越大,官位越高,学术越落伍,反不及后来的莘莘学子,成了后来居上”[70]。军中考核不重视训练成绩的另一项结果,则为办教育训练者在军中的地位低落。战时军中的风气为第一等人当师长,第二等人当参谋、幕僚,第三等人到教育机关,第四等人当教官。[71]如胡宗南对那些没有用但是也不好撤差的军官、将领,即常命其办训练或当教官。[72]

(3)后勤补给不良:国军各部队由于后勤、补给工作不良,遂增加士兵不少杂务。据估计,一般部队因领粮、领草、搬物、打柴,每星期竟难得三天的训练,一个连中往往有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的人力,经常在打杂,[73]这种情形尤以边远地区为最严重,影响部队训练甚大。1944年8月,委员长蒋介石出席黄山整军会议,对此问题也表示严重关切:

现在部队里面规定每周以六天为教育的时间,但实际的情形怎么样呢?在西北的部队,一般士兵每五天要磨一天的麦子,每十天要抽一天砍柴,其余还要自去筹办副食物,如种蔬菜、放羊、喂马、喂猪,以及运粮、领物等事,再加上不时之点验与校阅,以及各种勤务,事实上他们每周受教育的时间,恐怕最多不过三天,由此就可以证明我们对于部队教育时间的规定,完全不合实际。因此一般士兵教育科目与各种动作训练都不实在,有的入伍已经届满三月或半年,还不知如何瞄准,如何使用表尺与目测距离。每次校阅、点验的时候,一般成绩都很差次,不能真正达到我们的要求,对于这一点,军训部必须研究实际情形,竭力改进,总要使一般士兵具备最基本的作战技术与常识才好。[74]

军训部对于这项命令似乎并未达成。事实上,在后勤、补给等技术条件均无法配合下,这项命令实是难以达成。

(4)训练不够普及:教育的真义,在训练全员均期可用,国军部队的教育,多偏重于战斗员兵,甚至于战斗兵也只能训练至二分之一,校阅时多派“选手”表演,至于杂兵及佐属人员,均置而不顾,虽间有训练,也多流于形式。[75]据估计,抗战时期国军五百万部队中,有三百万后勤人员,加上军医、军需、文书及勤务人员等,平时均不注意战斗训练,[76]颇为影响战力。

(5)重外表不踏实:一般部队的训练,普遍缺乏认真实在的精神。军方高级将领对此多深恶痛绝,如杜聿明即曾在一篇文章中说:

我国军队注意外表,而不着实际的实在太多,譬如一个步兵的训练,只注重在操场上的步伐整齐,动作一致,令人一见便认为有训练、有教育,而把如何认识各种兵器性能,如何应用射击技能,如何发挥诸般战斗技能,以达战斗目的之训练要素,完全忽略;又如一个炮的操作,只注重换手时,跳得高,跑得快,声音叫得吓人,而把测量、测地的精密要求和炮兵射击上的诸元计算等重点忽略,各兵种既无适应战斗,近乎战场的敌场设备,更不将适应战斗的各种动作分解教育,绵密实施,于是军队教育,徒有形式而无实效。[77]

关麟征也曾指出部队训练的不实在:

我过去检阅部队,见许多部队训练既不能专精,更不知普及,往往以补助教育的图表、模型,或简单小型的各种设备,来表扬教育成绩,欺骗一般不懂军事的门外汉,或者以选手教育,专门在各兵科中挑选一部少数士兵,编为一连或一排,加强训练,以备应付校阅,或参观,以图欺骗长官,钓誉沽名,以养成一种虚伪欺骗的恶习,把军队优良风气,完全破坏了。风气破坏了,也就无异的把军队的灵魂和精神丧失了,一个部队,如果走上了虚伪欺骗的道路,没有不失败的。[78]

2. 教育方法

(1)忽略机会教育与重点教育:战时教育和平时不同,平时有场所、有时间、有教材、有设备,战时一点都没有,所以战时的教育特别困难。唯一的要诀即是实施机会教育和重点教育。机会教育方面,如在行军时可以教士兵如何搜索;宿营时可以教士兵如何警戒;行军、休息、宿营时可以教士兵山地、河川、隘路、森林、村落、街市等地形的攻防,特种天候的战斗,以及攻击战斗,骑兵攻击敌军所守据点及碉堡的方法,以及小部队的战斗、深入敌后的战斗、游击战、破坏战、防空、防毒等。至于战时部队教育训练的重点,简单地说,即是战争所必须具备的学识与技能。不过在全般军事学术中,各阶层有各阶层所必须具备的学术,在同一阶层中,课目与课目之间,应该有一重点;即在同一课目中,也必须有一重点。国军各部队忽略重点教育的情形,在战前即已存在,如1937年2月,汤恩伯即曾对其第四师干部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