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养成教育与召集教育

军、分各校均系办理养成教育为主,各兵科学校则以办理本兵科召集教育为主,但为适应事实需要,也有兼办养成教育的。现将战时陆军的养成和召集教育,分别检讨如下。

(一)养成教育

战前陆军军官教育,共分为入伍生教育及学生教育两部分。入伍生教育,复分为一般教育、分科教育及分发各部队实习,共需时一年六个月。学生教育期间为两年,按各兵科分别施行本兵科教育,以完成初级军官应修得的学术、技能为主旨。中央军校所造就的学生,在第十一期以前,均照此办理。至抗战爆发后,为适应战区各部队干部的补充,对于各兵科初级军官教育,势不得不加以缩短,迅速养成补充军官,以适应作战部队的需要。故此项教育的主旨,以减少理论、删节学科,而采取重点教育为原则,于术科(如战斗演习、射击实施、工事实施、新兵器的使用、步炮空作战的联合演习等)使用较多的时间。[32]此为异于平时教育的大概,以下拟从教育行政、课程、师资、成效等方面,一一加以检讨。

1. 教育行政

教育行政上的主要缺点为教育系统未确立。中央军校和各兵科学校训练的对象,缺乏合理的区分,军校有各兵科的学生,而各兵科学校也有各该兵科的学生;军校有高教班,而各兵科学校也有学员队,如此教育既缺乏一贯的系统,人力、物力也不经济。另一方面,又缺乏军士学校的设立。军士对于部队的战斗力影响很大,各国对军士的养成,均极为注意。近代中国各部队中的军士,多由老兵升充,间或有由各部队自行训练者,但因缺乏学校正规教育,不仅素质难求优良,即地位也不为人重视,故真正合格的军士,实属凤毛麟角;即或有之,也早已升为军官。如此不仅影响部队的战力,也影响军官的体系。白崇禧于军训部长任内,曾建议设立军士学校,建立职业军士制度,但是军政部以需增加预算而反对。[33]

2. 课程

(1)未完全符合实际需要。初级军官教育的目的,不外乎养成带兵、练兵和用兵的基本能力,但是军校对于练兵、用兵的方法固然不厌其详,而带兵的方法,即领导统御的方法,则未加重视,所以初出校门,到了部队,第一受人批评的,即是不会带兵;不会带兵,则练兵、用兵即无基础。1940年10月,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在汉口召开的军事教育会议上,对此项缺失即有以下的批评:

我们学校教育的实施,各级主管人员除就其职责范围分别授予学生各科学、术科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并指挥其生活、行动与思想以外,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要施行实际管理的教育。要使一般学生人人都具备管理一切“人”、“事”、“物”、“地”、“时”等知能,能够将他平日在校所学的东西,充分地用之于实际,见之于事功。现在我们各军事学校教育对此毫不注重,以致一般学生毕业出校服务,不知如何带兵,亦不知如何办事,结果以一个军校三年毕业的学生,论办事能力与经验,尚不及部队里一个老练的士兵……这就是我们教育人员平日没有负责教他们以实际管理的知能的缘故。以后必须认真改进,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注意培养学生实际管理事物的能力,不仅要教他以理论、教他以方法,还要教他以管理的精神,更要随时督促其实习与磨炼,如营房之警戒,内务之整洁,经理、卫生之实施,行政指挥之实习,各种实际常识,都要切实灌输。[34]

(2)各兵科技术教育不足,各兵科战术教育尤感缺乏。例如中央军校十七期步科学生(1942年4月毕业),在校期间各项重兵器的训练,仅各一月;实弹射击,仅有迫击炮一次,其余时间,不过操作而已。[35]如此养成的军官,谓即可指挥本兵科的单位发挥战斗力量,其谁可信?

(3)战术教育不重应用。战争胜利的因素,除各项客观条件如装备、编制、士气、技能外,全视指挥的得宜与否,欲求于情况复杂、变化莫测的实战中指挥得宜,全在指挥官有锐利的判断能力,迅速作适宜的决心,而行合理的处置,因此战术教育,应以培养上述三项能力为主要目的。其方法在于常作各种方法的战术作业,而非熟读教材和原则所能为功。再以军校十七期学生所受训练为例:六个月的入伍教育期中,有典范令及四大教程(战术、筑城、地形、兵器)择要的讲授;三个月的正科教育期中,有操典的讲授;九个月的毕生教育期中,每星期有战术八小时。讲授战术教程,教官由队长兼任,固符管教合一的宗旨,但是所用的讲授方法,仍然不外乎发讲义、抄笔记;战术作业,四星期才得一想定。现地战术,仅作四想定,其效果可想而知。一位军事教育工作者曾以一般防御要领,考问十个该期学生,结果竟无一人能作圆满解答。[36]无怪有人戏称,国军干部中“战术修养最好的,正就是在战场上用兵时常打败仗的”。[37]

(4)教授进度配当上的不联系。草拟计划者常闭门造车,学科如应用战术,已开始教图上作业,但地形课尚未授地图读解、要图调制;又如战术,已教至对敌阵攻击,筑城课则尚未开始阵地编成。术科也是如此。教官已实施班攻击对障碍物破坏,但学生还不知道障碍物为何物,破坏方法如何作;再如夜间演习假设能和当日情况配合,收效必宏,但是往往一般战斗教练已进至特种地形战斗,而夜间演习尚未教至班的攻击,诸如此类,使学生用时莫有学,学时无所用。[38]

3. 师资与教材

(1)办教育者不受重视。战时部队军官升迁快速,教育军官则否,于是优秀军官多集中于部队,存留于教育机关者,仅其残余,致使教育工作不受重视;部队军官作战成绩欠佳者,多以之调教育机关服务,更增长视办教育为落伍的风气。[39]教育军官既被大家看不起,认为是没有出息,于是他自己也心存此种观念,认为自己的前途无望,因而自暴自弃,不再求上进。这种观念不打破,军事教育实难以改进。[40]

(2)学校与部队人事不对流。教育军官和部队军官的待遇差距既大,双方隔阂自深,于是部队军官不屑办教育,教育军官无法入部队,教育与部队于是脱节。[41]1939年,俄国顾问嘉梁钦(Aleksandr Ya. Kalyagin)于参观中央军校时,即发现该校教官多缺乏实战经验。[42]

(3)学、术科人事不协同。战时各军校的教育,大概学科系由各组专任教官担任,术科除特种作业外,均由队职官长兼任。教官直隶教育处,队职则按编制,各隶于队、大队、总队、校部。教育配当,由总队主其事,因隶属的不同,两者极少协同。加以教育的执行,通常以队为单位,而队职官长和任该队课目的教官,更不相谋。一位教官即认为,如射击教练时,兵器教官应列席;战斗教练时,战术教官和筑城、地形等相关课目的教官,均应到场。但是实际上,双方连彼此进度均互不相知,岂能要求共同主持,如此何能做到“学科是术科的准备,术科是学科的应用”呢?[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