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地方军系的反应

地方军系部队,对于以上这些中央化的行动,则有以下几种反应。

第一,有的地方军系领袖宁愿让部队保持“破破烂烂”,也不愿将部队交给中央,因为一旦为中央所收编,领中央的饷,中央即会派新的师长来,原有的干部也多会更换。[25]中央如不予充分地整补,地方部队则自行整补,兵员、经费均取自地方。[26]但是也有的地方军系领袖为了争取中央的给养,拉拢中央要员,如徐源泉即通过同乡何成濬的关系,去疏通侍从室,凡有不利于徐的报告,均予以扣压,留中不报,徐军因而可以获得补充。[27]又如西北军系统的孙连仲,虽然不愿意将部队交给中央,但是仍然希望能保持良好关系,因此对于党政各方均派有专人负责联络。如第二十六路军总指挥部经理处长刘经泮负责联络孔、宋及政学系(主要是通过袁良拉拢张群);军医处长丁云亭兼任南京办事处长,通过本家丁惟汾负责拉拢陈立夫、陈果夫;利用河北省同乡的关系,拉拢张厉生、张继等人;对于政训系统,则由黄埔出身的旅长侯镜如、黄鼎新及总部高级参谋陈绳武等人联络;对于军政部长何应钦的联络工作,也是由陈绳武负责。[28]川军的王陵基任三十集团军总司令时,不仅欢迎中央所派的沈久成(与军政部长何应钦为置州同乡)来任七十八军军长,以利于解决补给问题;更电请蒋介石派陆军大学毕业学员至三十集团军,协助整顿部队。于是军事委员会军令部遂派晏子风、江涛、淳于扬诗、赵家卓等四名陆大将官学员前来,总部参谋长宋相成又介绍王靖华等人来。王陵基一律欢迎,委以副师长和师参谋长职。如此,加速了川军的中央化,王陵基更取得了蒋介石的信任。[29]

第二,中央派至地方部队的各级干部,常遭孤立和歧视,因此也无法发挥控制部队的作用。早在北伐时期,黄埔四期毕业的学生被派至冯玉祥的部队工作,冯多给予少将或上校闲职,欲求一排长而不可得。表面上是重用,事实上是排斥。冯部军官不分阶级,薪饷一律是每月102元流通券(服装、伙食除外),因此给予少将或上校官位,乃惠而不费之举。后来这些人回到中央部队中,比照同期同学以上尉任用,官降四级,但是饷升了九倍(月薪90元)。[30]又如1935年10月,中央军校开办成都军校,召集川军营、团以上军官和编余军官,入高教班受训,并招收川军中军士和部分青年入学,毕业后派入川军部队任带兵官,逐渐改变川军的成分。后来凡是川军军官不经中央军校“染一水”和不参加国民党者,均不予任用。如此,很快的即将四分之三的川军中央化。刘湘所采取的反制措施,则为尽量委派或更换中级军官,以武德励进会(最初由营长以上军官组成)的骨干掌握部队。[31]中央所派干部,在地方色彩浓厚的部队中遭到孤立的情形,直至抗战时期仍然存在,如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傅作义,即在部队中通过他自己所掌握的人事室,实施政治工作,而将中央任命之张彝鼎所主持的政治部逐步架空;又屡次破译其部队中军统人员和中央来往的电报,但是傅部自编的密码,军统人员却无法捉摸。[32]如宁夏马鸿逵对于中央军校和陆大的学生,即非常不欢迎。跟随他多年的部属陈希贤、陈树勋等,一经入陆大学习,即遭马的冷淡,最后多被排挤而去。据说陈希贤更为此下过一跪,马才勉强给他一副参谋长的职位,但是始终不把他当作圈内人。[33]

第三,对于中央的收编和拉拢,地方军系领袖则常采取釜底抽薪之计,削除图谋携贰者的能力。如战前四川刘湘所部军长唐式遵、王缵绪、潘文华,师长许绍宗、郭勋祺等人,经中央派人联络而输诚。刘湘得知此事后,并不将这些人免职,改任亲信,仅更动中、下层人事,削弱其反叛的能力,如“每一军有三师,原来的三师长调走两个,自他处另调来两师长,只剩下一个师长未动。每师是四团,调开三个团长,只有一团是原来那一师的。每团三营,只留一个营长是原来的。每营有四连,也只留一个连长。一连有三排,留其一排,这一排就是他所能指挥的,也就是看守他家公馆的卫兵那一排人。”[34]此外,另命武德励进会派员密切监视唐、王等人的行动。[35]这些图谋携贰的军、师长,丧失了反叛的能力,但是对于中央又不能明言(否则即无“本钱”),中央也不能察觉他们已无反叛能力,如此双方可以相安无事。[36]

第四,对于中央在地方派驻军队,地方军系领袖则尽量抵制,甚至以武力相抗。如1939年中央任曾鲁为雅安团管区司令,于西康招兵买马,拟成立一志愿师。在中央大力支持下,至1941年春即已组成两个团,刘文辉见势不妙,乃乘其尚未配发武器时,派两个团将其包围,强迫解散,事后电蒋委员长,告以曾违反兵役法,收编土匪,破坏地方秩序,已予紧急处置,勒令解散,请其查照备案,蒋见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只得将曾调走了事。1944年春,中央直接派兵开入西康,更被刘文辉击退。因此,直至抗战胜利,中央在西康的部队,仅有委员长西昌行辕的警卫团而已。[37]中央在云南,也有类似的遭遇。1943年起,陈诚和卫立煌所主持的远征军陆续开入云南境内,龙云不免有芒刺在背之感,但是又无法拒绝,乃以昆明行营主任的地位。对在滇的中央军设下种种限制,如不准中央宪兵在市区内驻扎和执行任务,中央部队调动不能经过和驻扎市区,防守司令部所属部队应驻于距市区20里以外。[38]因此,直至抗战胜利,中央军仍未能进驻昆明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