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莫干山(第4/4页)

(2)改良麦种之推广村人向少冬作,勤勉者略种芸苔蚕豆。廿二年冬提倡种麦,特约农家试种金陵廿六号种麦,成绩甚佳;乃收集麦种,贷与农人,推广面积。

(3)提倡造林与植桐莫干山建筑繁兴,原有林木纷纷砍伐,未成新林多为人偷作燃料。改进会四年以来,提倡造林,先后所植松杉苗木几三万余株。去年复提倡植桐,先由学校植桐二百余亩以为之率。

(4)信用合作庾村信用兼营合作社成立于廿二年春,办理放款、储蓄及购买等合作事业。

(5)公共仓库廿三年冬,黄先生在山见村人新谷初登,即尽数贱价出粜,以偿夙逋,不留余粮,越年青黄不接,势不能不高价籴入,因指示改进会设立押米仓库。

(6)旱灾救济二十三年大旱,先生夫妇见灾情严重,斥资救济,并详示办法,务本自食其力之原则,分贷赈、工赈、急赈三种。工赈结果,开池二,筑闸二,修堰三,疏溪修堤十余里。此次救灾历时百五十日。

三、自治地方自治事项中之户口调查保甲组织等,本有乡长负其责。学校及改进会辅助其进行。此外另组调解委员会以处置纠纷而避免讼累,立山林公约以尊重产权而保护林业。至婚丧礼俗之改良,亦有相当效果。

四、自卫包含警卫、卫生及消防等事项;其中卫生事业开始于学校初立之际,余则发端较迟。上述为五年来见诸事实之一般情形。自去岁起,黄先生见改进区内各种事业渐就轨道,乃先后辅助邻近乡村(孙青乡、何村、莫干山)。组织阜源、何村、剑池等三小学。于是邻村人士就“以学校为中心发动农村改进”之观点,而确信黄先生将扩大其改进事业于该数村矣。

在膺白手里四年多时光,除上列工作外,有“文治藏书楼”是纪念其父亲友樵公讳文治而名的,其他工作皆冠以“莫干”地名,实际是在莫干山麓的庾村。庾村是由三桥埠上莫干山必经之路。“文治藏书楼”是未来的“莫乾图书馆”,已经附有公开的阅览室。建筑时为思亲,膺白作有《怀抱思亲图记》,事先请章太炎先生作有《文治藏书楼记》,门前“文治藏书楼”五字横额,是吴稚晖(敬恒)先生写的篆书。

《怀抱思亲图记》略如下:

我生未七岁而孤,先父友樵公声音笑貌均不能记忆。少时见他人之有父者,辄羡而慕之,则琐琐问先妣陆太夫人以先父在世时事。先妣为言予三岁时,偶溺,婢为更衣,不慎,痛予足,予大哭,不令更。时值严冬,父恐予寒,亟解襟纳予怀抱,指门上联句使读,意在止予哭也。隔晨,予忽自指门联成诵,先父大奇,自是日课以字。呜呼!此予一生受教之始,乃在亲恩无意之中。五十年来,每一回思,泪涔涔下。民国二十五年丙子春,予年五十七,距先父弃养正半世纪,爰筑藏书楼于莫干山麓庾村,莫干小学之前,以先父讳名曰“文治藏书楼”。楼成,予妻亦云议作“怀抱思亲图”,以志永慕,友人许君修直为请贺天健君绘之,悬于藏书楼之堂。瞻对画图,缅怀当日,悲涕随之。虽然,父之事实,母之传语,妻之同情,友之推爱,至性所集,可谓得伦常之独厚,宜足以慰忧患之余生也已。中华民国廿五年正月黄郛谨志。

《文治藏书楼记》如下:

项王有言“书足以记姓名”,人至没世而名不忘者,书持之也;故知书则知荣辱之分矣。庄周欲绝学捐书,以溃其名,世终弗洵,宝玩之未尝衰。甲者侈其博赡,期与中秘书竞胜;乙者亦随所嗜,以为庋藏。上以承其先人,下以求自补过者,众矣!情固有不能恝然者也。华亭黄氏者,余先王妣家也。清嘉庆中,徙浙之嘉兴。逮今百余年,而膺白始以朝官着户籍于杭。膺白于先王妣为弟之孙,宦既通,俄而倦游,则上述其先人友樵丈之志,入莫干山,树楼藏书,以无忘世德,而为反初服计。楼成,属余发焉,以志其事。余少时闻黄氏尊属子周丈者,尤好书,家贫,每得银十两,辄造书肆尽之。性朴拙,亦不尽通其义。尝以杂职待叙浙江,人或诫之曰:“初谒抚院,宜自饰容止,无喋喋作简明目录语为也。”遽大言曰:“皇帝尚当见,何抚院也!”以是人点焉以为戆,卒落魄不遇以终,亦不遗乡里恶声,顾其好书不可尚已。今闻友樵丈之风,乃知黄氏勤学敦古,世相渐濡久矣!后之人诚不可以无继也。自坟籍之兴,仍世逾富,今佚书时出四库外,非其材亦无由遍观。当友樵丈存时,亦时蹙蹙不足于财,虽好书,因弗能广致,今膺白有其力矣!材又足以周览之矣!所谓胜其任而愉快者非欤?虽然,人固有一患,非读书难,周用难;周用非难,求令闻难;求令闻非难,完之则难。吾视膺白非廓然忘其名者也。当今之世,道衰人浇,求点焉以为戆者固罕;如膺白者,于仕宦得聪慧名,顾亦自用其戆,不自驯伏于强有力之人,以是拒邻援,故位不极尊宠,名亦不至于大辱;由是日进碌碌然,以朴拙自将。盖所以上思承先,下思补过者,固非有他道也。余老病且入墓,异日称与无称,固弗计,独念与黄氏三世异姓之好,惧膺白需于去就也,故如其请,作是记发之。章炳麟。

《怀抱思亲图记》写成立轴,至今尚存;《文治藏书楼记》是一横幅,不幸在抗战时失去;太炎先生与膺白均在作此文一年内去世,二者可能都是绝笔。

当我们无意中到了莫干山,万不料与此地结如此深缘。膺白初以我每日与熙治在书房时间太多,陪他太少,我说:我们想避俗,万一我不耐闲,则岂能久安于此!熙治还不能住校,又不便延师来山,则只有我自己任教,此不专为孩子,各人忙起来,使有妨山居的问题都自然解决了。

膺白因国难而提前实行他报答社会的心愿,开始在庾村的工作。后亦因国难而不得不受命往华北,焦头烂额,无济于事。每抽暇回莫干山,辄加紧工作,他自己所想到或同人所建议,说做即做,毫不踌躇。我无不竭力赞成怂恿。朋友们不知我们有多大抱负、多少力量。仲完看我一心一意跟着忙,一日私下问我:“好像在急急要了一件事?”她的话直中我心坎,我见膺白体日瘦形日惫,种种劳而无功,深恐来日不长,让他尽量在这里了他一个愿——报答社会,得到些微心里的安慰。

(原载《传记文学》第五卷第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