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最后北行(第4/5页)

匆匆受命,急急准备,既经决定,连我亦忍着心,赞成他早日就道,不但如此,我还壮起胆来,存着希望作乐观语。几年来,我虽然常常权充书记和译电员,此时我不便同行,他亦不要我同行。临时请何杰才君为秘书,傅墨正君办庶务,王大纲君译电。一切准备须在上海。而到南京亦须耽搁,与政府各方面人见面,此事他后来请汪先生代决定,代安排,使他可以早日动身。比他先行出发北上的有两批人,似不重要而属必要。一是刺探敌情的人;凡办过对日交涉的人,都多方网罗。二是对内怀柔敷衍的人;凡与旧军阀政客有过交谊的人,均去代为先容。如上驻日公使蒋雨岩电言,第二第三伪国正在酝酿,昧大义者非正常百姓,而是军政失意大员。膺白以为此辈能悬崖勒马,不但国家多存体面,事实亦比事后收十要容易得多。这一次,他一改从来不敷衍态度,甚肯卑躬,亦不惜慷国家之慨,多揽冗员。中国从未着意培养外交人才,对日尤甚。外交须先有国策,以国策为中心,而中国从未达此境界。对日关系之恶,尤令自好者望而却步。膺白一向对以上两种“人”和“事”少注意。此次网罗对日人才,非甚忠厚过时,即近浪人一流,理想的人才极为难得。为国家与时局,他不敢以心中之是非为是非,处处说之以义,结之以情,尊为好汉,相与爱国。日本人性急而量窄,中国人与之相习,急窄更甚,莫不自以为功,此皆事先想象不到之事。这次在膺白已经兼容并包,然亦不免有漏下之人,他有意无意我不知,因我留在上海,他们来找我。我在膺白面前,对国事和其他看法,要保持独立的见解,虽然我们的看法大都是相同的。我在人事一端,极少插嘴,我守公私分际甚严。

我想不到何亚农君从北平回沪,告诉我膺白身边人才太少,被人包围,要我速到北平,他自己愿在膺白办公桌旁摆一桌子帮忙的话。我回答他,人才太少是的确,老朋友关心他,为何不开张名单给他,让他延揽?问他心目中的人才,他没有说出一个,末了说出一个他所认识办过庶务的人,该到北方去。膺白不会受人包围,想包围他不会成功。这次膺白有一件认识很错误的事:他对某几个老人,以为是热心而不是热衷,甚表敬意,后来都知不然,这亦是想象不到之事。不能拥他成一小的或大的系统,可能为许多人所失望而不喜;但为此行第一个姿势,他光明坦白,除开对国家,任何事引不动他。

膺白到南京之日,平津已危在旦夕,先他北上准备住处的人,特又赶回南京,候他于正在会议的门外,要他再往南昌,不出一星期局势可决,若平津已失,无再北上之必要。膺白五月十五日日记曰:“在铁道部(汪之官舍)午饭,墨正由北平来,报告北局危险,岳弟托转达意,要我缓行,予思国家危急至此,不能再为个人打算,断然北行。午后访钧任(罗)、果夫(陈)、楚伧(叶)、觉生(居)、哲生(孙)等,六时渡江。”

岳军先生虽为膺白打算,嘱其缓行,但他自己在平,直到膺白抵平,塘沽停战议定,然后返沪。凡膺白所落落而疏忽的人事周旋,岳军先生足以代他弥补,在党亦有其地位。青甫先生早岁在东三省银行界服务,与前一辈的东北文人多相识,故亦毅然先膺白赴津;老朋友这次亦几乎总动员。青甫先生一次叹息告我天津情形,围坐打牌闻门外爆竹声,相顾曰:“是了吧?来了吧?”论为人心已死的现象。

以下录膺白离沪前所收到有关华北军情的几份电报:

上海黄膺白先生:总座顷致黄(绍竑)、何(应钦)电要领四则,文曰“(1)敌军全线业已撤退,当不致独向古北口一路深入。惟中央各师之在该方面者,连日苦战不停,又无单独反攻驱敌出口之实力,此种无企图之兵力消耗,殊属不宜,似应相当隔离,俾便得暂整理。如此路长此纠缠不清,甚或惹起全线战事之再发,亦难预料。请兄等特加注意,亟谋适当之处理。(2)多伦既失,全察动摇。该地屯兵七八万,竟为伪军张海鹏、刘桂堂辈所攻陷,不胜诧异。欲图挽救,自以统一该路之指挥为最急最要。阎(锡山)、徐(永昌)既不允就,惟有仍请(黄)季宽兄以参谋长代行委员长职务,速赴张北负责指挥,以图恢复。(3)此次敌兵自动撤退,本非我军战胜之结果,中外共知。我军乃据为通电报捷之资料,如雪片纷飞,内长国人之虚妄,外召友邦之嗤笑,致外报竟有我国军人奇不知耻之讥,实可痛心,应即切实纠正。一切标语口号之政策,徒增倭寇之敌忾心,于我毫无实益,亦应概予停止撤销。(4)我军实力不充,只能妥择阵地抵抗,此种战略策定后,宜使全线一体恪遵。怯者固不得擅退,勇者亦不许轻进。论者每持以攻为守之说,欲乘敌人薄弱之点,贪图小利,轻于突击,徒为局部一时之快意,固于事无济,且最易牵动全线。请兄等与各将领分别面谈,切实申明此旨,共同注意为要。即希查照办理,并盼确复”等语。(杨)永泰鱼申。(廿二、五、六)

上海黄膺白先生:庚申电计达。顷接敬之虞(七日)戌电称“(1)古北口方面,连日正由陈次长(军政部次长陈公侠)与上海根本(博)交涉中,拟俟后方阵地构筑完后,再复酌办。(2)察哈尔方面,冯占海、刘翼飞、汤玉麟三部,因经费困难,每部仅发给养十万元,若每月能各加发十万元,则士气一振,即可应战。季宽亦极愿往任指挥,惟渠要求先将经费增加,且加派中央军一师随往耳。上官云相能开往否?乞示。(3)无谓之宣传已迭严令各军停止,但因宣传可得社会捐赠,故仍有不遵者,当再申诫。(4)小部出击之事亦迭令各军停止,并曾召集主要将领面告一切”等语。再(陈)公侠在沪与日人往还,纯赖王长春,此人甚谨厚,而说话颇急乱,去年沪市府用之曾着小效;其人奔走能力及路索似均在(殷)亦农上,希收之为用,以免两歧,彼与弟及岳军均交好也。永泰庚酉。(廿二、五、八)

上海黄委员长膺白兄:真电计达。今日战事激烈,死伤甚大,已退第二防线。如敌继续进攻,一二日内败退密云,亦意中事。此间均盼兄迅有办法,并速来平,否则形势转变,一切进行,当更棘手矣,如何盼复。(张)群真二。(廿二、五、十一)

上海黄膺白先生:顷接敬之、季宽两兄致汪院长真未电略称“古北口方面战事激烈,似此战事延长,实为双方之不幸。此时可否由钧座嘱膺白或公侠再与对方商量,在双方默契之下,以整理战线为言,指定某一线上为双方同时撤退地区”等语。弟意如此要求恐难办到。对方必以武力将我前线击溃,乘势追击至密云、玉田、丰润、滦州之线;乃时如我方不敢再战,彼或仍撤回长城之线;如犹不屈,则将波及平津。请兄酌量情形,再与对方一谈,补救得一分是一分。汪院长因无密本,特嘱代达。尊意如何?请电复。陈仪真亥。(廿二、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