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阴公主(第2/4页)

山阴公主输了,刘子业却赢了。山阴公主没能打动姑父,刘子业却留住了姑姑。因为他是皇帝,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皇帝。

刘子业结发妻子叫何令婉,一个值得怜悯的女子。丈夫登基前夜去世,未能体验一回做国母的滋味。她的哥哥何迈娶宋文帝第十女新蔡公主刘英媚。

何氏一门驸马,正宗皇亲国戚。何迈的父亲娶妻宋武帝刘裕少女豫康长公主刘欣男。

十姑姑刘英媚是刘子业最喜欢的女人。可能有人感觉奇怪,为什么刘宋皇族之间男女关系多不检点,难道他们具有古埃及王室近亲婚配的风俗吗?

当然不是,埃及法老为保证皇室血统的纯洁,这种远古意识在南北朝根本不存在。

南北朝风俗不同,女人地位截然相反。江南女子大多养在深闺,高门士族女人更是如此,极少出门。即使婚姻之家,早年定下的娃娃亲,也有十多年不曾见面的。这是汉人的陋习,是对儒家经典的曲解,难怪王安石变法时高呼“法先王”。儒家的很多思想都曾被人为地片面诠释。比如孔子那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如果当时女子占社会主导力量,孔子的意思便是“唯男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孔子为什么不这样说,因为当时社会仍以体力为优。

在这种情况下,刘宋皇室成员们根本见不到多少女人,还不如现代社会的平民。我们从小开始上小学、中学、大学,然后工作,混社会,甚至走南闯北,俊男美女见得多了。即使待在家里,还可以对着电脑欣赏帅哥靓女。南朝呢?

女人猫在闺房里,怎么见?有几个村妇、渔丫头成天出来,气质又差远了。刘子业从小到大圈子里的女人,除了公主、王妃们,还能有谁呢?

当然,不要以为南北朝的人们过得郁闷,生在北朝就幸运许多。塞北不用说,男女混在一处。即使在中原的邺城,现在河北地区,都是妇女执掌门户,请客送礼、打官司办事,一律是女人的事情。你到邺城大街上一站,“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香车满路,政府法院各个机关单位挤满了女人。

中国文化能保持数千年之一脉,民族间的融合功不可没。有人讲四大古文明,就是四大文明古国,什么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和中国。还有人说,中国文明太晚,你看赫梯文明、亚述文明、腓尼基文明、波斯文明、犹太文明,哪一个不比中国早呢?

我们可以看一看,有哪一种文明较为完整地流传下来了呢?只有犹太吧?

还在巴勒斯那个弹丸之地苦苦挣扎,它不挣扎不行啊,发源地让人家连锅端的话,你的文明终结了。说美国继承犹太文明,即便不感觉扯淡一样,也只能说差不多。

真正的传统文化不是裹小脚、搞专制,鲜卑民族带给北方的风俗,恰恰深合先王之道。在中国历史中有很多现代社会的影子,我们没有发掘出来,或者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罢了,什么是树叶?欲望是树叶,每一个人的欲望。

这可能是刘子业感觉压抑的原因之一吧?你以为皇帝是什么?皇帝是一种制度。皇帝不是人,是制度!如果你破坏了制度,皇帝就做不成。

刘子业想做人,利用制度带来的便利,痛痛快快活一回!

做皇帝不久,刘子业便把心仪已久的新蔡公主接进宫来。入了刘子业的虎口,插翅难飞。强纳姑母,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刘子业有办法,杀掉一个婢女假充公主送还何家。新蔡公主改姓谢氏,留在宫中为贵嫔。

刘英媚柔弱,驸马是个厉害角色。何迈喜欢犬马射猎,勇武豪侠,手下聚集着一批门客死士。死去的女人是不是妻子一望便知。何迈怒不可遏,与死士密谋,策划趁皇帝出游下手谋杀,另立晋安王刘子勋。

皇家赶上多事之秋。刘子业的六姑临川长公主刘英媛向他哭诉,驸马王藻有同性恋倾向,爱上男宠吴崇祖。换成其他皇帝或许不了了之,劝几句,做个和事佬。因为王藻出自琅琊王氏,王导的嫡系子孙,江南一等高门。王藻的父亲同样是驸马,妹妹王宪嫄是刘子业的母后。

刘宋的皇帝们对公主家事格外头疼。公主金枝玉叶,驸马出自高门,一个个娇生惯养,何曾受气,和和美美的婚姻少。驸马江曾作《辞婚表》,道出驸马们的辛酸苦涩,文章写得酣畅滑稽,实属不可多得的妙文。建议大家去读一下,若不愿意读古文,可观柏杨先生的译文。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南朝皇族一向对高门士族容忍有加。可刘子业听过公主的倾诉后,勃然大怒。他不管那套,下诏将王藻下狱,与公主离婚后赐死。

刚刚处理了王藻,何迈密谋叛乱事发。刘子业亲率禁军诛杀何迈,何迈虽勇,怎敌宗越、沈攸之手下如狼似虎的大内高手,血溅当场。

刘子业连续处理掉两位驸马,辅政大臣、皇亲国戚谁也难逃魔爪。一时间朝野震动,南京城人心惶惶。

叁 留下来

有压迫就有反抗,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吏部尚书袁深受刘子业宠信。刘子业性情变化无常,一件小事皇帝就会脸,检察官搜罗证据起诉,撤掉官职,白衣领职,以观后效。袁感到继续待在京城太危险,皇帝反复无常,说不定哪天屠刀从天而降。于是,想个鬼花招,要求外出为官。刘子业答应了,任命他为雍州刺史。

出镇地方的不仅袁一人,朝廷做了一系列人事调动。七皇子临海王刘子顼出镇荆州,蔡兴宗为长史、南郡太守,辅助刘子顼。夜,漆黑漆黑,空中不时刮过寒冷的秋风。两个孤零零的人影立在寂静无比的院落。袁特别兴奋,舅舅蔡兴宗抬头仰望天外繁星,突然冒出一句话:“襄阳星恶,怎么能去?”袁紧张兮兮地道:“白刃架在脖子上了,哪管什么流矢。今日之行,唯愿活着逃出虎口。天道深远难测,吉凶未必都能灵验。不知舅舅何时离京?”蔡兴宗淡淡道:“你呢?”“明日凌晨上路,今晚特来向舅舅辞行。”蔡兴宗听得出外甥话语中的急迫,似乎想从眼前无尽的黑暗中逃跑。蔡兴宗的语气极淡:“我不走。”袁吃惊地张大嘴巴,好像舅舅突然变身化作妖怪。南朝皇子出镇地方,长史之职极重,皇子年幼,大权全在长史之手。刘子顼不到十岁,谁做长史,谁是荆州主人?袁困惑不解,想不通为什么舅舅甘心留在血雨飘摇的京城,想不通自然要问:“舅舅什么意思,现今朝廷形势人所共见。在内大臣朝不保夕。舅舅出居荆州,掌管八州军事。我在襄阳,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之遥,水陆流通。若朝廷有事,我们正可共立桓、文之功,不比受制凶狂皇帝,面临不测之祸更好吗!如今有机会不肯走,以后想走,走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