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燃烧的火焰(第2/10页)

阿南提交报告,说明这一趟他没白干,爱嚼舌头的那些人不屑一顾:成绩不一定是做出来的,但一定是要总结出来的,你就吹吧。

辛辛苦苦忙了半天,原来自豪还停留在幻觉状态,阿南怒不可遏,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

阿南赴南京出席军司令官会议时,在会上大发牢骚,以致于会议就被他一个人给拖到了深夜。在日军将领中,阿南以沉稳著称,如此不寻常的举动,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浮躁之气,而这正是大战前所有指挥官都应力避之处,也是他的同行薛岳曾掉坑的地方。

1941年12月7日,日本在珍珠港偷袭得手,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南进政策”成为热点。从东京到南京,日军内部流行着这样一种想法,即中国战场已成为次要战场。

第十一军似乎要被边缘化了,日本参谋本部一再暗示,要从第十一军调动兵力去南洋,第6师团等绝对主力皆在此列,这让阿南如坐针毡,憋足了劲想在调兵之前再打一场大仗,以便在挽回脸面的同时,增加自己的发言权。

1941年12月8日,偷袭珍珠港的第二天,早已蓄势待发的日本第二十三军开始进攻香港。第九战区奉命将粤军第四军、暂编第二军调拨南下,以策应英军守卫香港。

得知粤军南下,第十一军参谋长木下勇向第二十三军发出照会电报,探询是否要出兵进行牵制。

电报是白天发出的,第二十三军尚未回复,木下勇晚上怎么都睡不着觉,脑细胞高度兴奋,最后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决定不管第二十三军高兴不高兴,欢迎不欢迎,都一定要出兵作战。

阿南的浮躁明显影响到了他的部下,或者说相互影响。据木下勇在日记中记述,发动第二次长沙会战时,他曾“深思熟虑”,但这次只用一个小时就作出了决定。

1941年12月13日,木下参谋长召集作战主任岛村等一众高级幕僚,大家达成一致,拟成作战大纲向阿南进行汇报。阿南也早就按捺不住,当即予以批准。

木下的这份作战大纲,主要针对杨森所指挥的三个军。因杨森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的抢眼表现,木下再不敢用第40师团这样的丙种师团去应付,启用的是第6师团,但后来仍觉得没把握,又把第3、第40师团的主力增加了进去,这样基本上已是一个师团对一个军。

开始都说得很好,出兵是为了配合香港攻势,牵制第九战区,但作战计划一经上级批准,阿南和幕僚们就动了“进攻长沙”的心。

牵制作战和大会战,准备期完全不一样,只能说人心里一旦有了坑,迟早都会把自己给套进悲剧的壳子里去。

1941年12月18日,汉口军司令部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论。别人尚可,副参谋长二见秋三郎少将因直接分管后勤,对“进攻长沙”反对最烈。

为了支持自己的论点,二见把前线军队抬了出来:“要进攻长沙,请问第一线的气氛是否一致,全体将士有无完成的信心?”

二见以为前线会支持他的看法,不料那些无脑武夫并不领他的情。部队还在集结途中,第3师团长丰岛房太郎中将第二天就抽空跑到军司令部,告诉木下参谋长: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副参谋长那是在瞎扯,我就愿意去长沙!

士兵们好了伤疤忘了疼,第3师团已在集结地公开扬言:“我们师团这次是开往长沙的。”

见内部有所分歧,阿南且不公开宣布“进攻长沙”,先打上一阵,看看效果再说。

第3师团情绪最高,但集结过程中便撞到了霉星,由于粤汉铁路发生列车事故,未能在开战的这一天完全集结到位,因此首发作战的仅为第6、第40师团。

1941年12月24日傍晚,两师团一东一西,第6师团强渡新墙河,对阵第133师,第40师团强渡沙港河(新墙河分支),对阵第134师,激烈的战斗开始了。

新墙河河面宽度七十米,水深不足一米,到处皆可徒涉,加之当晚湘北下起大雨,夜雨笼罩下,能见度非常低,为日军强渡提供了掩护,但是第二十军的防守和作战能力仍让对手大吃一惊。

战前,杨森在防守上做了精心布置。所有便于陡涉的登岸地点,均埋有地雷,岸边架设有伪装的层层铁丝网。河岸阵地以各村庄为据点,用交通壕将它们连接起来,每座村庄里均建有砖石结构的厚实掩体。

第二十军以往在平江或通山作战,虽有重创第33师团等不俗战绩,但当时的位置和角色,只与足球场上的边后卫相仿,现在提到了前锋,想射门就射门,想秒杀就秒杀,何其过瘾,因此参战官兵斗志高昂,在强敌面前发挥出了较高水准。

日军战史在记录当晚的强渡作战时,多次用“顽强抵抗”四个字来对守军加以描述,这使日军在惊讶不已的同时,也感到十分棘手。第6师团长神田在山上督战,一连几个小时不肯下来,始终紧张地关注着战况的进展。

第二十军的顽强,当然并不能完全抵消力量对比中的弱势。

师团规模的日军一般火力极强,仅在单纯的步兵联队中,就含有多个重机枪中队和步兵炮小队,机枪中队只要往前一压,所编织出的浓密火力网,会让对手产生一种阵前全是机枪的感觉。

步兵炮更是进攻利器,活动起来异常灵活,可以随步兵移动而移动,并凭借直接射击方式,定点清除第二十军的掩体和机枪阵地。

在步兵联队后面,还有重炮配合,炮弹从点到线,从线到面,落到地面形成的弹穴密密麻麻,远远望去,就像在稻田里插秧。大炮小炮齐击之下,第二十军辛辛苦苦构筑的据点顷刻间便被击毁,战争越是现代化,就越得承认人力终究不是火力的对手,血肉也难以跟炮弹相抗衡。在日军炮火的覆盖下,官兵们钻在战壕里都会感到空气的灼热,难以抬头睁眼,连耳朵都得捂起来才行。这种情况下,即便在阵地上硬挺几个小时都非易事,更不用说用轻武器进行对抗了。

经过连续夜袭,河岸阵地终被突破,日军于深夜强渡成功。

在“天炉战法”的整体战略中,第二十军主要起诱兵作用,按理随时可以伺机后撤,对于新墙河防线并无死守必要。但第二十军打惯了硬仗,听到要撤退,普遍都有一种失落和羞愧的心理,无须杨森下令,夏炯和杨干才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继续作战。

新墙河阵地属于双层复合结构,河岸阵地为第一层,自新墙河南岸至汨罗江北岸,还营建了纵深达十二里的据点式主阵地。

这些阵地以关王桥为中心,大多位于主要道路侧面及要点高地之上,周围还筑有一些分散的五角碉堡,目的就是控制交通运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