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燃烧的火焰(第4/10页)

对进攻长沙,日军基层部队起初并没有这种心理准备。强渡汨罗江时,多数第一线官兵还认为:“这次作战是为了配合香港作战,到31日结束,随后便要反转。”

渡过汨罗江后,却并没有“反转”,反而有了继续南下的迹象,各师团对今后的行动毫无所知,普遍处于疑神疑鬼的状态,直到29日傍晚,收到阿南进攻长沙的命令,才如梦方醒。

三个师团当时的行军秩序是,第40师团拖后,第3、第6师团突前,其中第3师团担任左迂回,以便对第三十七军形成包抄后进行围歼,这是日军极为典型的迂回打法。

三个师团中,第3师团长丰岛与阿南的思路最为接近,阿南便把尝鲜的机会抛给了丰岛,下令由第三师团“迅速由捷径进入长沙。”

上级的器重和垂青,犹如给第3师团上下打了一针兴奋剂,师团各部大叫着“只有我第一个先到长沙”,马上甩下第三十七军,争先恐后地往前突进,在从长沙以东的浏阳河徒涉后,即全部涌向长沙城南。

第3师团一撤,左边露出空隙,第三十七军这支“小昆虫”趁机突围,钻到东面山区里去了。

眼看围歼第三十七军的大功即将告成,阿南的一纸命令让第6师团 “真有睛天霹雳之感”,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邻近的第3师团已不告而别,跑长沙抢功去了。

第6师团长神田“异常愤慨”,气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谁都不是天生的傻子,第6师团也未尝不想第一个进长沙,可是阿南让第6师团先守住浏阳河的渡河点,再考虑进攻长沙。

等我到渡河点,没准长沙已被第3师团给完全占领了,神田心里这个着急和郁闷。当下他将第6师团编成两路纵队,向浏阳河一线急进。

平时行军,不管任务多么紧急,第6师团至少要在途中休息三个小时,以便保持充沛的体力。这次神田连这个都给免了,赶着部队不眠不休地彻夜狂奔。

1942年1月1日,第3师团主力逼近长沙城。天明雾散,日机巡回一圈,没有发现附近有中国军队的踪迹,遂投下了象征占领长沙的膏药旗。

在几个月前的第二次长沙会战中,第4师团曾有不战而入城的先例,第3师团也以为自己凭空捡了个大元宝。于是一众官兵山呼万岁,对着初升的太阳,向东方的日本皇室进行了遥拜,并约定晚上要在长沙城内庆祝元旦。

在这一乐观气氛的影响下,野炮联队长与步兵联队长勾肩搭背,把水筒里的酒倒出来相互举杯庆祝,炮兵祝步兵马到成功,步兵祝炮兵发发命中,好不其乐融融。

中午时分,随着守军的外围警戒部队撤入城内,日军攻入了长沙东南郊区。其时,木下参谋长正代表阿南乘坐飞机视察战场,观察到这一幕后,向地面部队投下大量贺年慰问和鼓励的信件。随行的日本记者团更是激动万分,纷纷凑到舷窗前,临空抢拍战场情况。

可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点。

第十军主力的防御重点正在城南,抵抗也“极其猛烈”,他们对于每一座地堡和建筑物都不轻言放弃,双方围绕一街一堡一屋,展开了殊死争夺。

由于新墙河至长沙的道路被彻底破坏,日军无法运输大批辎重,只能用马匹驮来不多的山炮和步兵炮,而在岳麓山上,薛岳部署了一个野战炮兵旅,除有许多步兵炮外,还有四五十门重野炮、山炮及重迫击炮,加上居高临下,火力优势上超过了日军。

第十军在城内所建地堡多为一人高,目标暴露,本来日军用步兵炮完全可以清除,但因火力遭到压制,根本就不敢拿出来使用。

步兵攻地堡,伤亡不小,进度很慢,直到傍晚,第3师团都未能取得大的进展。

师团长丰岛急于占领长沙,直属的加藤大队奉命冲上战场。

加藤大队是第3师团里公认的精锐部队,特别擅长夜袭,丰岛此时遣兵,也是要发挥这支部队的长处。

只可惜第十军越战越勇,士气极其旺盛,此时只有他们灭别人,岂有别人能碰得了他们的。

大队长加藤素一少佐玩心跳玩得出了圈,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竟然还想靠前指挥,结果腹部被子弹打穿,随行人员也几乎全部丧命,仅剩一名兵长死里逃生,返回指挥所进行了报告。

兵长逃回时,还不知加藤已死,师团参谋长闻听大吃一惊,连忙说:“这可太严重啦,大队要全力以赴夺回大队长。”

加藤大队的士兵喊着“救出部队长”,接连发起数次死亡式冲锋,但都是以死亡开始,以死亡结束,毫无效果。

战场之上,同是尸体,指挥官往往比一般士兵更重要,无论哪一方都要拼死争夺,为此哪怕付出巨大代价,这不光是指挥官的身份问题,也因为他们身上往往有很多不可外传的秘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死加藤绝对是个宝。

从加藤随身所带的图囊中,第十军士兵搜出了各种计划和命令,由此获知第3师团携带的弹药已经不足,且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补充。

第3师团装青春装励志,结果却把自己逼到了装疯卖傻的程度。薛岳看完缴获的加藤文件后,非常高兴地敲着桌子说:“虽仅一张薄纸,却比万挺机枪还重!”

从阿南独断决策,要进攻长沙开始,第十一军的悲剧就已经注定了。

就在29日那天晚上,副参谋长二见突然接到木下打来的电话,要他火速赶到岳州,为进攻长沙进行后勤筹备。二见满腹牢骚,临走前,他在日记上写道:“(进攻长沙)乃自暴自弃之作战”。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阿南一冲动就要攻长沙,后方却完全没有准备,连子弹都没有着落,二见到岳州之后,恨不能去跳海才好。

向前方输送补给,最重要的是得有兵站路。从新墙河至长沙的原有道路已被破坏,必须重修,而因为事先没有讲好,军工兵队中的大部分已被派去南洋或宜昌,仅剩下两个独立工兵中队和两个筑路队,活多人少,干起来实在不易。

那段时间湖南雨雪交加,工兵队刚刚修了一段路,又被大水冲毁淹没。经过空中侦察,发现无法补修,只能从东部丘陵地带重新开辟道路。

工兵队对那一带的地形并不熟悉,拿着一张同样不甚准确的中国地图进行作业时,犹如盲人摸象,反正是看到障碍就绕着走,看到树木就砍下来,最后工兵队几乎变成了伐木队——将砍下的原木铺在地上,能保证载重汽车勉强通过,这就算是有路了。

临时修成的兵站路凸凹不平,且路线迂回曲折,加剧了运输的困难。

与此同时,留在关王桥的向文彬团也找他们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