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第4/14页)

考虑到西康的实际和刘文辉本人的努力,不能不使人谅解他的某些苦楚和不得已,假使回到和平盛世,多宝道人真乃一不可多得之良吏也。

杨森治黔同样值得一说。过去杨森督理成都虽然时间不长,但所取得的成就已令人刮目相看——你再怎么骂他是“蛮干将军”,成都最繁华街道建成了,体育健身推行了,缠足陋习废除了……杨森出任贵州省主席后,公开说:“我过去在川北,总共才有六县防区,还要抓紧时间搞建设,现在掌握了一省政权,更要大干一番了。”

杨森提出了“建设新贵州”的口号,并着重在公路电讯和文化教育方面做了拓展,应该说,这两条都牵住了贵州发展的牛鼻子。

按照杨森的要求,从区到县,从县到乡,都得修公路,通电话,并以此对县长进行政绩考核。杨森说到做到,挨个进行检查,有一次查到一座县里,县长叫苦不迭,说这公路我没法修。

杨森忙问究竟。原来公路要从一个人称晏二嫂的家田里通过,这晏二嫂系国民党空军第五军区司令晏玉琮的嫂子,威风得紧,也像刘周书那样是个“虎婆”,当地无人敢惹,她不仅几次拔掉修路的路标,还打了测量人员,修路工程因此停了下来。

杨森听后,大为生气:“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你怕这个女人干啥,顶多不过是打仗。要是晏玉琮敢派飞机来炸你,我就算他本事大!”

有了“蛮干将军”撑腰,县长鼓起勇气,第二天就派人把晏二嫂抓了起来,连晏玉琮派秘书来交涉也没用,最后还是由绅士出面讲情,担保“虎婆”不再捣乱,才予以释放。

第二年,晏玉琮回家乡,找到了这位县长。县长以为晏玉琮要上门寻衅,不免有些慌张,晏玉琮却说:“我这次回来不是和你算账,是要向你道谢的。过去我从贵阳回家要坐三天滑竿,现在通了公路,只坐半天汽车就到了,公路修得好!”

杨森治黔期间,全省公路有三分之一能通汽车,三分之二可通马车,电话通讯网络也得以构建起来。

文教中的体育还算是杨森的一个特长和爱好。反正不管到哪里,体育运动总是一定不能忽略的。杨森亲自设计加宽路道,指点安排体育场地的设施,每年的春秋两季都要举办一次全省运动会。

教育方面,杨森虽然不会像刘文辉那么“极端”,但也花了不少力气,基本上做到贵州的各个县都有中学,个别有条件的区和乡也建立了简易中学。

除此之外,杨森对文教界名人亦很推崇,想方设法请他们来贵州,这其中,就包括小提琴家马思聪、画家关山月等人。杨森并不是单纯的附庸风雅,他对音乐书画都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也经常自己买票听音乐会或购买画家的画作,以示对艺术家的支持。

杨森“建设新贵州”有个前提,那就是治安须稳定,否则一切白搭,什么都搞不成。过去杨森驻军贵州,就知道要这地方待得住,首先你得镇得住。

杨森常说的一句话是:“商人只晓得赚钱,政客靠的是一副肩膀抬两片嘴皮,没有实力,啥子都靠嘴说。我是军人,军人就是要抓实力。”

第二十军不在贵州,实力得靠自己去抓。杨森在湘北抗战时,平江长寿街的军火仓库属他管,后来撤退,也没忘记把剩余的枪支弹药藏好。如今他就把这批军火找出来,成立了两个保安团,又在各区各县设立保安队。全省保安人数加起来,比第二十军还多,维持治安足矣。

杨森在贵州的确做了不少实事,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和当年建设成都一样,除非你不做事,要做事,总会“誉之所至,谤亦随之”——修公路树电杆,自然要增工增税,由此就出现了一些民间的怨言。

贵州省议会据此罗列出杨森“治黔劣迹”二十八条,并向上进行控告。迫于舆论压力,杨森继督黔三年后,终于离开贵州,调任重庆市长。

重返巴蜀政坛,杨森发现,这里又发生了很大变化,“铁三角”早已无形瓦解,而当初坚拒他入川的潘文华则是越混越差,差到都不敢认了。

1947年秋,南京国防部第二次整编部队,移驻川湘黔边区的潘文华正赶上这一刀,他的第五十六军按规定要缩编成师。

缩没问题,关键是新的交椅怎么个坐法。

潘文华的儿子潘清洲自担任巴山警备司令后,就有一批少壮派军人攀龙附凤,围拢到了他的周围,称之为“潘系”,这一派与原来拥护潘文华的所谓老“甫系”关系十分淡漠,相互之间也常有矛盾。

潘文华眼看自己日渐式微,有意通过这个机会扶潘清洲及其“潘系”上马。经过秘密研究,他决定将潘清洲安排为新编师的师长,其他一些“潘系”骨干也顺势担任旅长,以便给太子爷保驾。

交椅一共就那么寥寥几个,“潘系”上来,“甫系”就得靠边站, 后者立刻不干了。

原来的师旅长刘树成、彭光汉曾是拥潘的得力干将,且都参加过“七师长逼宫”等一系列“造反事件”,此次一个降职,一个调任有职无权的少将附员,两人全都气得嗷嗷叫,彭光汉更是暴跳如雷:我们鞍前马后地服侍你们父子,现在也不缺胳膊不少腿不脑瘫,凭什么把我们打入冷宫?这不是在卸磨杀驴吗?

成都是“甫系”旧军人的大本营,刘、彭在成都约集了刘湘旧部百余人开会,声讨潘文华忘恩负义,“背叛甫公”。

每个人心中都可能藏着至少两副牌,然后只按需要的打。从前“甫系”把潘文华树为忠于刘湘的标杆,是为了利,现在又将潘文华踩在脚下,视其为最大的叛徒,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利。

这样的讨伐,声势总是越大越好。刘周书也被鼓动出来,拉着儿子赴会,并在众人簇拥下到刘湘墓园哭墓。

一时间墓园里哭声一片,骂声一片,刘周书觉得那师长的位置应该属于自己的儿子,潘文华这个隐藏的“大奸臣”却将它谋篡了去,一想起来就痛心,因此在坟前哭得满地打滚。这场“哭祖庙”的闹剧顿时惹得满城风雨,成都大街小巷,无不传为笑谈。

眼见声势已经造成,“甫系”即刻行动。刘树成到重庆,电约潘文华前来摊牌,彭光汉则绕道直接杀奔边署,一面发出“清君侧”的电报,嚷嚷着要清除“潘系”骨干,一面把自己的部队拉出来,摆开不惜一战的阵势,要对潘文华实行“兵谏”。

南京方面要收拾潘文华还正愁没有借口,事端一出,即将第五十六师的番号予以撤除,剩下的那几个光溜溜的旅则隶属边署,潘文华扶太子上位的希望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