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6页)

“他们在找檀香木呢。”玛拉玛解释道。

“找檀香木干什么?”

“给克罗罗换大船呀。”

“把美丽的小岛毁掉,换一条船,值吗?”艾伯纳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马库阿・黑力?”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走走,玛拉玛。一起看看拉海纳镇为了给克罗罗在山里寻找檀香木得付出什么样的可怕代价。”于是玛拉玛叫来等在一边的女仆,人们组成了一支仪仗队。正是这支队伍即将改写夏威夷的历史。小个子传教士拐着脚走在队伍最前面,旁边是铁塔一般的柯基。两个人身后跟着肉山似的玛拉玛,她身上穿着蓝红两色的裙子。玛拉玛右边走着身高五英尺,体重两百一十五磅的侍女卡拉尼・卡普埃・卡拉・妮努伊,而身高五英尺六英寸,体重两百八十磅的马诺诺・卡乌阿・卡普・库拉妮正喘着粗气走在玛拉玛的左手边。这三位女阿里义并排行走,把整个道路挤得满满的。这时,艾伯纳开始为正式的布道进行铺垫。

“这个时候买大船,玛拉玛,只是为了满足虚荣心。看看鱼塘的围堰,已经要塌了。”

“那又怎么样?”玛拉玛问。

“如果鱼儿都跑了,人们就得挨饿。”艾伯纳问道。

“男人们一回来,从檀香木树林回来……”

“到时候鱼儿已经跑了,”艾伯纳沉着脸说道,“玛拉玛,你和我,我们两个得重建鱼塘。”说完,他走进泥巴地里,叫她跟在自己身后。她很快就发觉艾伯纳在让她做什么,便命令手下的女仆马上过去帮忙。于是,三个身材高大的胖女人都跳进鱼塘,把新裙子背后的褶边往上一撩,夹在两腿之间,活像一片片巨大的尿布。她们一边咯咯地笑着,互相开着艾伯纳根本听不明白的下流玩笑——她们私下里管艾伯纳叫“白色的小蟑螂”——一边修好了鱼塘。干完活之后,艾伯纳画龙点睛地总结道:“明白事理的阿里义-努伊应该叫人巡视鱼塘。”

他用手指着稍远处一座被烧毁了的茅草房:“那儿死了四个人,玛拉玛。明白事理的阿里义-努伊应该禁止人们吸食烟草。”

“但是人们喜欢那股烟味儿。”玛拉玛反对。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烧死。自从我来到拉海纳镇,已经有六个人被烧死了。明理的阿里义-努伊……”

“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玛拉玛打断了他。

“到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去,到海木槿林子下面。”艾伯纳答道。过了一会儿,他和玛拉玛,还有其他几个女人站在一个刚挖的长方形小土坑旁边,玛拉玛马上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了。她真不愿意谈及这个小土坑,可艾伯纳却开口说:“下面躺着一个女孩子,玛拉玛。”

“我知道。”阿里义-努伊柔声说。

“孩子是被母亲亲手埋在这里的。”

“是的。”

“是被活埋的。”

“我知道,马库阿・黑力。”

“孩子活着的时候,母亲用泥土盖在上头,然后用脚踩来踩去,直到小女孩……”

“求你别说了,马库阿・黑力。求你了。”

“明白事理的阿里义-努伊,寻求上帝恩典的阿里义-努伊,应该下令停止这种罪恶的行径。”玛拉玛不吭声,仪仗队继续向前走去。又到了一个地方,三名水手正从一个英国人手里买威士忌,胳膊上挽着四个漂亮姑娘,正是“西提思”号一进港就被父亲送上船的那四位少女。“这些姑娘过不了多久就会从水手们那儿染上梅毒,然后送了性命,”艾伯纳悲哀地说,“明白事理的阿里义-努伊应该禁止贩卖威士忌,禁止姑娘们靠近这些船。”

他们经过了长满杂草的芋头田地,经过了小码头,大桶的中国货物就堆放在码头上任其暴晒雨淋。渔船里一个人也没有。巡游终于结束了,小个子传教士指着正对着玛拉玛的石头平台说道:“你甚至把旧邪神藏在家门口。”

“那是克罗罗的神庙,”玛拉玛说,“也没什么坏处。”

一提到那位不在场的首领的名字,艾伯纳就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了。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处心积虑地酝酿了好长时间。艾伯纳叫玛拉玛把仆人们都支走,然后领着又高又胖的首领,带着柯基来到海木槿下面一处平坦的地方。大家都舒舒服服地坐下后,艾伯纳坚定地说道:“我带你们转了这一圈,玛拉玛,就是为了给你们看看,上帝不是平白无故指派一个女人做他的阿里义-努伊的。他给了你很大的权力,这样你就能做出很大的成就。上帝对你的期望很高,高过那些普通的百姓。”

这番话对玛拉玛很有效果,因为旧教的教义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只是阐述方式有所不同。一个身为阿里义-努伊的男人最好能战死沙场,而一个身为阿里义-努伊的女人则必须庄重,拼命吃东西,好让体型更加庞大。所有的宗教都会给人规定义务,可玛拉玛还没做好准备接受这个小个子传教士接下来要提出的另一种义务。

“你永远也不能蒙受上帝的神恩,玛拉玛。”艾伯纳慢悠悠地说,“只要你身负着人类历史上最深重的罪恶。”

“什么罪恶?”她问道。

艾伯纳踌躇了一下,他实在憎恶自己将要讨论的东西。他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手指着阿里义・努伊说:“你让自己的兄弟做丈夫。你必须让克罗罗离开你。”

玛拉玛被他说的话震惊了:“克罗罗,他怎么……”

“他必须离开,玛拉玛。”

“可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丈夫呀。”她反对道。

“这种关系是邪恶的,是《圣经》所不允许的。”

听到这句话,玛拉玛仿佛突然明白了似的,脸上闪过一丝柔和光辉。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卡普?”她欢快地问。

“不是卡普,”艾伯纳固执地说,“是被上帝的律法所禁止。”

“那就跟卡普一个意思,”玛拉玛耐心地解释道,“现在我明白了。所有的天神都有卡普。绝对不能吃这种鱼,就是一种卡普。绝对不能跟来月经的女人睡觉,也是卡普。绝对不能……”

“玛拉玛!”艾伯纳打雷似的吼起来,“跟你的兄弟结婚不是卡普!这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迷信。是上帝的律法!”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某一种鱼这样的小卡普,而是大卡普,就如同身体不干净的时候不能进入神庙。所有的天神都有大大小小的卡普。所以说克罗罗是个大卡普,他必须离开我。我懂了。”

“你不懂。”艾伯纳又开口说了起来,可玛拉玛开始沾沾自喜,她认为自己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与新的天神心有灵犀。说干就干,她大声地唤过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