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8页)

“装上了哪艘船?”惠普尔问道。

“‘迦太基人’号,属于霍克斯沃斯船长,从贝德福德出来的。”那船长说。

“船长,这件事你要是能保密,我将不胜感激。”惠普尔说。

“说实话,”对方说,“那房子是往这座群岛来的,可能是到火奴鲁鲁。我真是太激动了,跑去跟这位叫布罗姆利的聊天。他不愿意多谈,可他的确说过这主意是霍克斯沃斯船长出的。船长找到他,说火奴鲁鲁的这家传教士,住的地方像个猪圈。你知道,就是那种草棚子,又是臭虫又是蟑螂的。布罗姆利为什么要盖这座房子,我倒没弄明白。”

“你能答应我吗?”惠普尔恳求道。

“当然可以。”船长答应了。

“我向你保证,船长,”惠普尔说,“要是你能守口如瓶,你就保护了一位伟大的女性免于受到伤害。我也会守口如瓶的。”

惠普尔医生连盖新房这种小事都念念不忘,可还有别人比他更为这事操心。艾伯纳渐渐注意到拉海纳正酝酿着某种秘密行动,可他又弄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艾伯纳向来自诩为本地一切事务的仲裁者,他一想到夏威夷人正背着他干什么大事就觉得心烦意乱。在给火奴鲁鲁的报告上,他写到:“我最初注意到这件不同寻常的秘密事件是在四天之前,当时我检查完一座因为屋主吸烟而烧毁的房子,正往回返,我痛斥了他犯下的罪孽,然后碰巧望了一眼玛拉玛的老宫殿,看见了几位我认识的卡胡纳,他们正在建造一座很大的新房子。‘你们在建什么?’我问道。‘建一座小房子。’他们躲躲闪闪地答道。‘建房子干什么?’我问。‘因为别的房子都长霉了。’他们没说实话。‘什么别的房子?’我追问。‘就是那边那些房子。’他们说,朝着某个不确切的方向挥了挥手臂。‘到底是哪些房子?’我又问。他们没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我推开他们,走到工地上去查看这座新屋。我发现这房子很宽敞,门窗货真价实,还安着两扇中国镜子。‘这房子真了不起。’我对卡胡纳们说,可他们只耸了耸肩膀,糊弄我说:‘只是座小房子罢了。’于是我从这几个谎话连篇的家伙身边走开,挨家挨户地在其他的房子里嗅上一嗅,可并没有哪座房子发了霉,于是我回来质问那几位卡胡纳:‘告诉我,你们在建造什么东西。’他们回答说:‘建房子。’于是我离开这几个叛徒。我确信事有蹊跷,但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艾伯纳琢磨着这件愈发神秘的事情,这时他从门里看见七个当地人排成一队,扛着念珠藤树枝和大束大束的姜花走下山。他把《圣经》的翻译稿放下,赶到大路上问:“你们拿着念珠藤和姜花干什么?”

“我们不知道。”夏威夷人答道。

“谁派你们上山的?”艾伯纳紧追不舍。

“我们不知道。”

“你们要把这些花拿到哪里去?”

“我们不知道。”

“你们当然知道!”他急了,“你们连自己去哪里都不知道,这简直是荒唐。”他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海滨,到了那儿,这些人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每个人随便找了个方向就往前走了。

艾伯纳怒气冲冲地顶着烈日站了一会儿,试图把各种线索串联起来。然后他把双手插进外套口袋,跺着脚走到詹德思和惠普尔的小店,没头没脑地问:“约翰,拉海纳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惠普尔没有正面回答。

“我刚刚遇到七个当地人,从山上采来念珠藤和姜。他们要干什么?”

“你为何不问问他们?”

“我问了,他们什么也不说。”

“也许是某种仪式吧?”惠普尔猜道。

艾伯纳不禁想起某些禁忌的仪式和异教徒的性狂欢,又气又怕,支支吾吾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野蛮人的仪式?”

这下惠普尔想起来了:“既然你提起这件事,两天前,有几个捕鲸手想多要几片塔帕树皮布堵船缝。一般情况下,弄它一百码都不费吹灰之力,可我跑了十几户制作树皮布的人家,却都拿不出来。“

“他们拿那些布做什么去了?”艾伯纳不依不饶。

“他们的回答都一样。‘是给克罗罗的。’”

听到这里,艾伯纳把他收集的证据也和盘托出,两人研究了一阵,艾伯纳问道:“约翰,这到底是搞什么名堂?”

“我也不知道,”惠普尔答道,“克罗罗和他的子女最近有没有去教堂?”

“去,跟以前一样虔诚。”

“我会盯住克罗罗的,”惠普尔笑道,“他可是头狡猾的老鲨鱼。”这天余下的时间里,艾伯纳简直伤透了脑筋,事情显然十分重要,可又捂得严严实实。然而眼下的烦恼跟后来的事态发展相比,就完全算不得一回事了。到了傍晚时分,艾伯纳仿佛听见从远处的山谷里闹鬼似的飘来一阵诡异的闷鼓声。他侧耳倾听,鼓声停了一停,接着又响了起来。艾伯纳嚷起来:“草裙舞!”

艾伯纳顾不上告诉杰露莎,便急忙跑去寻找那早已被禁止了的草裙舞。他循着回声查看了一处又一处,最后终于确定那声音是从镇子边缘的一户人家传出来的。艾伯纳急忙顺着一条歪歪斜斜的小路赶上前去,一心要将这群大逆不道的狂欢者绳之以法。然而一个身材高大的当地人却突然从树后闪出来,漫不经心地挡在路中央问道:“你要去哪里呀,马库阿・黑力?”

“那房子里在跳草裙舞!”艾伯纳气势汹汹地说,那人必定是放哨的。艾伯纳刚来到那座传出鼓声的房子,就发现一群男女正在神采飞扬地练习赞美诗,找不到半点敲鼓的证据。

“你们把它们藏到哪里去了?”他大发雷霆。

“藏什么呀,马库阿・黑力?”

“鼓。”

“我们没有鼓,马库阿・黑力,”胜利者们尽量简洁地说,“我们在唱安息日赞美诗呢。”

可艾伯纳一回到家就又听见了鼓声,他对杰露莎说:“镇子里在搞什么名堂,可我却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这简直要把我逼疯了。”他连晚饭也吃不下。过了一阵,月亮升起时,艾伯纳庄严地宣布:“不揪住那游荡的魔鬼,我绝不睡觉。”

他不顾杰露莎的反对,穿上白衬衣,套上最好的长袜,披上燕尾服,戴上海狸皮帽,接着又给自己武装上一根粗大的手杖。艾伯纳走进闷热的夏夜,他先是静静地在星空下站了一会儿,听着头顶的棕榈树发出阵阵叹息声。他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自己的教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然而什么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