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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哪儿?”拉德尔又急又怒,“因为你上了军事法庭,所以你就觉得跟元首对着干更重要?就因为你在这么个地方?施泰因纳,你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八个星期之前还是三十一个人,现在还剩几个?十五个?这是活命的最后机会,这是你对手下的义务、对自己的义务。”

“去了英国也活不了。”

拉德尔耸耸肩:“直接插进去,直接撤出来,这就可以。你自己不是说了嘛,可以像瑞士表一样精准。”

“不过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万一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哪怕是最最细微的一个环节,计划就全泡汤了。”德弗林插嘴道。

施泰因纳说:“说得好,德弗林先生。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会加入?”

“很简单,”德弗林说,“因为我要去。我是伟大的末代探险家。”

“非常好,”施泰因纳朗声笑道,“这样的话,我能够理解。好好儿玩上一场,最刺激的探险。不过,这对我无效。”他继续说,“拉德尔中校说,我必须参加,因为我得对我的手下尽到义务,不让他们在这儿送死。不过,说老实话吧,我不认为我对任何人有必须要尽的义务。”

“对你的父亲呢?”拉德尔说。

瞬间静了下来,只有海水在洗刷着码头下的岩石。施泰因纳面如死灰,下颌的肌肉拼命绷紧,眼睛蓦地幽深起来:“说下去。”

“盖世太保把他扣在了党卫军总部。涉嫌叛国。”

施泰因纳想起一九四二年在法国跟父亲在他的指挥部共度的那个星期,想起老人当时的言语,他意识到此事不假。

“啊,明白了。”他低声说,“如果我是个听话的孩子,如果我照着吩咐做,那么就可以影响到他的案子。”突然他面色一变,狠戾地环视着周围,慢慢逼近了拉德尔,“你这个混蛋,你们全他妈是一帮混蛋。”

他扼住了拉德尔的脖子,德弗林赶紧扑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拉开:“白痴,不是他干的。他跟你一样无可奈何。要是想弄死谁的话,去弄死希姆莱啊,他才是你要找的人。”

拉德尔吃力地喘着气,憔悴地靠在墙上。“对不起。”施泰因纳满心愧疚,“我本该想到的。”

拉德尔举起了断肢:“看到这个了吗,施泰因纳?看到我的眼睛了吧?还有你看不见的。他们跟我说,运气好的话也就能再活两年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一想到他们可能发生什么情况,我半夜都会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来这儿的。”

施泰因纳缓缓点头:“是啊,我能明白。我们都在同一条破船上,这是唯一的生机。”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吧,我们回去。我跟大家说说。”

“不要提及目标。”拉德尔说,“还不到时候。”

“那么就说目的地。他们需要了解这些。至于其他的——眼下我会单独跟诺依曼研究的。”

说罢他迈步离开。拉德尔道:“施泰因纳,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施泰因纳闻言转身看着他。“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之外,我真的认为这个计划值得我们拼一次。哪怕,像德弗林说的,抓到丘吉尔,不管活的也好、死的也罢,哪怕确实无法帮我们赢得战争,但是起码能够打击敌人一下,让他们重新考虑协议停战的可能性。”

施泰因纳说:“我的好拉德尔啊,你要是真相信这一套,你就什么都能信了。我告诉你,这件事就算成功了,也是一文不值!”

说罢,他转身沿着堤岸走开了。

酒吧里烟雾四溢。汉斯・奥尔特曼弹着钢琴,其他人众星拱月在伊尔瑟旁。伊尔瑟坐在吧台边上,举着琴酒,给大家讲上流社会的无聊种种,比如帝国元帅赫尔曼・戈林的风流史之类。三人走进屋子的时候,恰好爆发出一阵笑声。施泰因纳诧异地打量着这一幕,尤其是吧台上那一排空酒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迅即作鸟兽散。李特尔・诺依曼跟勃兰特都在吧台的后面。他说:“今天早上奥尔特曼在酒吧后面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个暗门。里边是个地窖,我们一直都没注意到。发现两捆香烟,连封条都没拆,每捆五千支。”他又冲着柜台一摆手,“高登琴酒、必富达、白马苏格兰威士忌、海格威士忌,”他捧起一个瓶子,吃力地拼读上面的英文字,“布什米尔爱尔兰威士忌,陶壶蒸馏。”

利亚姆・德弗林怪叫一声,一把攫走了瓶子,扬言道:“我发誓,谁敢偷一滴我就打死谁,这瓶都是我的。”

一阵哄笑。施泰因纳抬手压了压:“静一静,有件事要商量商量,正经事。”他对伊尔瑟・诺伊霍夫说:“抱歉,宝贝儿,不过这是最高机密。”

她嫁给军人这么长时间,早就习惯了。“我在外面等就好了,不过我可不愿意让这瓶琴酒留在我的视线之外。”说罢她一手拎着必富达的瓶子,一手捏杯,走了出去。

酒吧安静下来。每个人都一下子清醒了,等着听中校训话。“事情很简单。”施泰因纳于是说,“我们有机会离开这里了。有个特殊任务。”

“要干什么,中校?”奥尔特曼中士问。

“你的老本行。你接受的训练派上用场了。”

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激动的议论。有人怯道:“意思是……我们又能跳伞了?”

“就是这个意思。”施泰因纳说,“但是只征集志愿者。在座每一位都可以自主表态。”

“要去苏联吗,中校?”勃兰特问。

施泰因纳摇头说:“是块德国人还不曾打过仗的地方。”他环顾众人,每个人都带着好奇、不安和期待。“你们都有谁会说英语?”他轻声问。

众人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特尔・诺依曼完全失态了,哑着嗓子说:“老天爷啊,库特,你跟我开玩笑吧。”

施泰因纳摇头:“我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当然,我所说的全都是最高机密。简单来说,大概五个星期之后我们会从荷兰越过北海,空降到英国一段孤立的海岸线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第二天我们就撤出来。”

“如果不顺利呢?”诺依曼说。

“那就死了呗,所以无所谓。”他环顾屋子里,“还有什么问题吗?”

“能告诉我们行动目的是什么吗,中校?”奥尔特曼问道。

“跟斯科尔策尼和伞降学校的那些人在大萨索峰上差不多。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了。”

“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勃兰特瞥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们,说,“去的话,可能死;待在这儿,一定死。你去我们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