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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船长一走,他连灌了八杯威士忌,然后倒头大睡。当他再度醒来时,几乎已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而诺斯仍坐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烧好像退了。”诺斯若无其事地说。

“我觉得头好痛。”马斯基林呻吟道。

“总比死了好。”诺斯说。

马斯基林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你说得倒轻松。”

两天后,他总算可以下床在甲板上蹒跚而行了。

这起糖果事件立刻引起情报部门的注意,但众人很快就淡忘了。几个月后,在一间以妓院为掩护的情报部门办公室里,马斯基林才得知这次意外促使情报人员展开大规模调查,结果破获了一个在中东地区活动已久的轴心国间谍组织。

从自由城出发后,船队一直往南绕过离南极很近的马尔维纳斯群岛,让这支携带亚热带装备的部队冻得发僵,之后又往北行,经过开普敦,最终才在南非的德班港靠岸。至此,船队已在海上航行了三个月,几乎绕了半圈地球,以躲避德军U型潜艇的追踪攻击。在漫长的航程中,士兵们变得暴戾不安,好几艘船上都发生了伤害严重的斗殴。更糟的是,开始有人耐不住航程枯燥而自杀。“苏马利亚”号上有人喝下一罐擦铜油求死,其他船上也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据判断应该是跳海自尽。

船队从德班出发驶向马达加斯加,然后往北进入红海,向苏伊士运河前进,至此,J区已毫无疑问就是中东。但当他们仍在海上时,陆上局势已发生剧烈变化。

为援救在北非败得灰头土脸的意大利盟友,希特勒决定对墨索里尼提供军事援助。意大利人并不知道,其实纳粹政府早自一九三六年起便在德国北部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和南部的巴伐利亚设立了两座巨大的温室,挑选官兵进驻训练成一支精良的沙漠部队。这两座温室的气候条件都与沙漠类似,而士兵们一旦进驻便在室内连续生活好几个星期。他们食用沙漠地区的补给品,在酷热高温下出操,在刺骨低温下休息,并在覆满沙子的地面上训练。到了一九四○年,这支非洲军团羽翼已丰,随时可以出动。

墨索里尼别无选择,唯有接受援助。德军表面上接受意大利将领加里波第的管辖,实际上却由希特勒最宠爱的大将——坦克战专家隆美尔全权指挥。短短不到两个月,进入沙漠的隆美尔便令自己青史留名。

当英国船队抵达苏伊士运河时,船上贮藏的酒恰好告罄,就在众人庆幸估算得恰到好处,打算进入苏伊士港时,突然发现附近有德军轰炸机出现,于是船队只好掉头逃回红海。这一耽搁使他们在海上又多待了一个星期,之后才得以在苏伊士港系缆靠岸。

但他们没想到,“苏马利亚”号驶进的是一个混乱之地。尽管在海上就已有坏消息传来,但他们全没料到在陆地上等待他们的竟然是这般景象。苏伊士城一片兵荒马乱,小小的城市涌入大量士兵,这些人来自各个英联邦国家、各个部门和各个阶层,街道上挤满了到处乱逛的坦克兵、伙夫、步兵、工兵、驾驶员和机械工兵。这座城市似乎承受不住这般摧残,她年纪尚轻,公共设施无法承担如此庞大的英国军队。于是,污水系统很快堵塞了,无论是铺有石板的大街还是只有泥土覆盖的小巷,全被污水弄得坑坑洼洼;成堆的垃圾无人处理,运输系统全面瘫痪。城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和饮水,几乎所有卫生设施都丧失了功能。在陶菲克港,未拆箱的食品、医疗用品、夏季军服和汽油桶堆积如山,就连武器和弹药也随便堆置在码头上。在港湾里,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数不清的运输舰、货轮和小型战舰,全抛了锚泊在海上。它们全在等待,就像在街上等待的士兵一样,等待一个迟迟不到的命令。

西沙漠部队——韦维尔率领的三万英勇士兵,在几个月前还是大英帝国的骄傲,现在却已溃败散乱。指挥体系已失去作用,所有通讯设施亦遭摧毁,分散的各部只能在整个尼罗河盆地仓促逃窜。

“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敦刻尔克嘛。”诺斯低声说。他们正走在拥挤的街道上,身上崭新的军服看上去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马斯基林以颤抖的声音纠正他,“这里是苏伊士。”

他们加入站在街道中央的一群军官,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名澳大利亚上尉以怀疑的眼神打量了他们好一会儿,又从嘴里呼出长长一口恶臭的埃及香烟烟雾,把烟蒂弹进街边的水沟,然后才以敬畏的语气说道:“都是因为隆美尔。”

一九四一年二月十二日,隆美尔将军搭机抵达利比亚的黎波里的本尼托堡机场,受命指挥一支“阻挡部队”,以阻止英军向昔兰尼加推进。两天后,纳粹非洲军团正式开抵。从下午直到晚上,一队又一队趾高气扬的士兵、罩上帆布的大炮、涂上沙漠迷彩的二十五吨坦克,以及装点了荒凉市容的欧洲胜利三角彩旗,以炫耀之姿列队通过的黎波里的街道。德国军团受到数以千计的利比亚人夹道欢迎,而在这些民众中也藏有不少英国间谍,他们发狂似的拼命计算德国究竟运来了多少军力。

整个下午,隆美尔都站在烈日下,检阅这支远征军。不过,这场军力展示其实是为藏在人群中的数十名英国间谍准备的。这是隆美尔在北非施展的第一次诈术,每个单位在列队行进完毕后,又返回码头重走一次,成功地把两个营的兵力伪装成一个军团。

几小时后,韦维尔便接获情报,得知一支庞大的德军特遣部队已在利比亚上岸。他们立刻加强侦察,却完全找不到德军的踪影。隆美尔的这支部队在抵达北非后,似乎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沙漠之中。

一个月后,驻守在艾尔阿格利亚的英国军官和士兵之间进行了一场足球比赛。当时最新情报指出,有一小撮敌军朝东南方行动,但并非大规模进军,因此他们并不以为意。比赛中,有人把球踢出了界,下士达克沃思翻过一座小沙丘去捡球。当他抱起球急急往回走时,无意间回头一望,顿时整个人吓得呆若木鸡。他张大嘴巴想尖叫,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他看见在沙漠升腾的热气中,一大群德军坦克正向他们的球门逼近。

当天晚上,这群惊讶的足球选手便已不是阵亡,就是被俘,或者逃向了梅尔沙布雷加的军事基地。达克沃思一只脚受了伤,无法逃走,被德军俘虏了。当在卫兵看守下,坐在地上看着纳粹的坦克隆隆驶进城时,他发现了一个更令人惊讶的事实——紧跟在前锋坦克之后的,竟然是几十辆只装有木质坦克空壳的大众汽车,再后面则是数辆架着扫把掀起阵阵尘土的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