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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幕日期渐渐临近,马斯基林率领部下和上次找来的女助手,积极排练各种魔术,并精心布置帝国剧院的舞台。大体说来,马斯基林对这次临时表演的准备情况还算满意。当然它不可能像过去职业舞台上的表演那般精致复杂,但以此时此地的条件,能达到如此水平已让他相当欣慰。他还雇来一支当地乐团,准备在现场演奏背景音乐以增添表演的神秘气氛。

连续好几个晚上,排演完毕后,马斯基林、刘易斯和担任后台经理的诺斯总会在一起小酌放松。如此一来,这两位男士很自然地便扮演起护花使者的角色,而刘易斯也乐于接受。刘易斯才二十岁,却已在军中服役两年。在克拉克的情报部门工作不允许犯下任何错误,唯有在与马斯基林、诺斯以及所有魔术帮成员在一起的夜晚,她才找回年轻女人应有的活泼与朝气。

马斯基林简直就像有些神经质的父亲,最后竟然关心起她花太多时间投入工作,没有足够时间好好休息。“像她这样年轻的女人,应该好好出去玩玩,”他对诺斯说,“开罗的男人这么多,你不觉得她至少应该偶尔约会一下吗?”

“她想约会还是有时间的,”诺斯说,“更何况,我觉得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是谁?”

“咱们的伙伴希尔。”

马斯基林简直不敢相信:“就凭她对他说话的那副模样?”

“你真傻。”诺斯笑了,以拥有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女儿的过来人身份说起话来,“很明显,你完全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态。”

“可别这么说,”马斯基林抗议,“别忘了,我也有个十三岁大的女儿。”

“不好意思,贾,看来她并没有教会你太多事情。对于这些小女孩,你可别相信她们的话,对任何一个有理性的男人来说,这根本不具任何意义。她有没有提到他,那才是重点。”

马斯基林觉得难以接受。他的女儿贾思敏每当说起学校好友的事情时,不是都显得相当有理性吗?当然,她还是个孩子,一个比婴儿大不了多少的小孩,但她也是个女孩。卡西·刘易斯也是女孩……呃,也许应该说已是个女人了。他皱起眉头。“你真的觉得卡西看上了希尔?”

“我敢保证。”

“哎,那可是个问题了。他似乎对她不怎么感兴趣。”

诺斯摘下眼镜,拉起卡其布上衣下摆的一角擦拭起镜片。“你最好也别对他骤下判断。他是混过街头的人,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待像她这样的女孩,所以也相当苦恼。”他戴上眼镜,推回镜架。“你注意看着他们吧,贾,我相信他们早已互相表露爱意了。”

马斯基林还是无法完全信服。“法兰克,我觉得克拉克·盖博的爱情电影你看得太多了。”

这次表演极受开罗的官兵欢迎,所有门票在发售后便马上被抢购一空。开幕当晚,帝国剧院挤满制服上挂满勋章的各级军官,以及精心装扮后盛装与会的女士。一些社会地位较高的埃及人也来了,他们有的身穿传统服饰,但多半还是西装革履。在剧院的后排位置,则坐满了穿着夏季制服的男女士兵。几乎每个人都带了一把彩色的扇子。

马斯基林坐在后台,准备在手风琴演奏过后上台。此刻的他竟出奇得紧张。他强作镇定哼着小调,再次检查表演用的装置,确认所有藏在背心里的东西都已备妥,所有绳索都已安全绑紧,所有道具都已装在正确的口袋里。

台下的观众聆听着琴声,跟着节奏打起拍子来。这是一群热情的观众,他高兴地想,同时也调整好了情绪。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黑皮鞋,把右脚跟移到左脚尖前,双手呈一字张开,颤颤巍巍地向前。接着,他把左脚跟摆到右脚尖前,假装自己走在一条想象中的高空绳索上。一度,他差点失去平衡,但让他感到惊骇的不是坠落,而是失败。

手风琴手已结束演奏,得到台下一阵热情的掌声。马斯基林走向舞台侧翼,听着台上的主持人对观众介绍他的事迹。主持人是“全国娱乐服务组织”的一名喜剧演员,他正以极夸张的语气说道:“……剧院很荣幸地邀请到最具创造性、最独一无二的魔术界奇人,拥有一身令人惊叹技艺和灵巧手法的他,即将带给各位欢乐与难以理解的惊奇……”

马斯基林的目光越过舞台,看向对面正与刘易斯一起站在道具箱旁的诺斯。教授充满自信地对他竖起拇指,而他也回以同样的手势,然后走进舞台黑暗的阴影中。

以他的习惯,登台后第一件事便是计算台下的观众数。在圣乔治厅,观众多一位或少一位的差别很大,因此他在开始表演前总会费点时间估算一下观众的人数。尽管这一举动在今天可说毫无意义,但眼见台下座无虚席,仍令他感到相当欣慰。

聚光灯打过来了,投射在他身上笔挺的白衬衫和高贵的燕尾服上。他低着头,收起平日习惯微蹙的眉头,缓缓走向舞台中央。聚光灯的光圈又大又温暖,完美地笼罩着他。几秒钟过去了,他并未听见欢呼鼓掌声,仿佛这个光圈是一座舒适的隔离罩,将他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离。

突然,一阵巨大的欢呼声闯进他的意识,把他带回现实。他直接走到舞台中央,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装出紧张的样子以激起观众的共鸣。接着,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明朗迷人的笑容。

他终于回家了。

乐团奏起柔和的背景音乐,他在乐声中熟练地变出第一个戏法。他变出一根又一根香烟,用指尖变出的火焰点燃;他喝下一整杯刀片,又表演了一些广受欢迎的手帕魔术。他挤牛奶似的源源不断变出戏法,直到他觉得足够,观众也报以热烈的掌声后才稍事歇息。

刘易斯走上舞台,放下道具桌,看得出她相当紧张。马斯基林用微笑让她平静下来。随着表演进行,她也渐渐生出了自信。

马斯基林开始把一些趣味魔术发展成小型幻术,在将一条红手帕变成白色后,他又把手帕变成一枚蛋,然后用力抛向观众的头顶。在他大喝出的“变”声中,这枚蛋突然爆出火焰,把现场每个人都吓了一跳。烟雾中飞出一只白鸽,优雅地绕着剧场飞行,最后俯冲下来,栖息在魔术师伸出的手臂上。

鸽子绕圈飞行时,马斯基林趁机看向台下的观众。他注意到所有人都仰头盯着那只鸟,于是知道自己已完全控制住了场面。他向来不迎合观众的口味,相反,他习惯建立个人的表演模式,让观众去跟上他的节奏。他已仔细计划好这场表演,此时计划正在顺利进行,而台下的观众也已跟上了他,完全投入地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