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次“党锢之祸”

桓帝延熹八年,即公元165年,李膺斩杀了张成的儿子,引发了第一次“党锢之祸”,一个名叫张俭的山阳(今山东邹城)郡督邮看不惯大宦官侯览的家属在山阳作恶,毅然上书予以弹劾。

因为这件事,张俭和侯览结下了梁子。

这年(灵帝建宁二年,公元169年),张俭的同乡人朱并,听说陈蕃、窦武被杀,李膺被革职,宦官重新得势当权,正在排斥屠杀异己,就趁机上书诬陷张俭,说张俭与同郡二十四人结党,分别立号,其本人名列“八极”,伙同其他的“八俊”、“八顾”,共同搞阴谋诡计,“图危社稷”。

朱并的诬陷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虚构的。

的确,在宦官的残酷迫害下,很多正直的官僚和儒生结合在一起,心贴得更紧了。史载:“海内希风之流,遂共相标榜,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太学生把敢于同宦官进行斗争的知名人物,冠以“三君”、“八俊”、“八顾”、“八极”、“八厨”等称号。

“三君”即为窦武、刘淑、陈蕃。

而李膺名居“八俊”之冠,张俭则位列“八极”之首。

儒生对这三十五人推崇备至,等于变相地向宦官集团示威。

至于说他们“图危社稷”,则纯属诬蔑构陷了。

刘宏不管,你要“图危社稷”,就是不让我做皇帝,这怎么可以?!

他下诏通缉张俭等人。

张俭被迫逃亡。

官府缉拿得很急,张俭困迫遁走,望门投止,沿路看到有人家就去投宿。天下人家,莫不重其名行,冒着家破人亡的牵连大罪保护他、收容他。

宦官曹节知道张俭逃跑了,就暗中指使有关人员奏请扩大打击面,逮捕“钩党”。

刘宏这年才十四岁,不知“钩党”为何物,虚心向曹节请教:“什么是钩党?”

曹节支支吾吾地答道:“钩党,就是党人。”

这……刘宏还是不明白,继续请教:“党人是不是很可恶,一定要诛杀他们?”

曹节敷衍答道:“可恶极了,他们成群结队,图谋不轨。”

刘宏打破沙锅问到底,问:“图谋什么不轨?”

曹节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图谋您的江山社稷!”

图谋江山社稷就是不让我做皇帝,这怎么可以?!

刘宏批准曹节下令抓人。

于是,各州各郡动荡不安。

有人得到消息,急告李膺:“祸变已至,请速逃亡!”

李膺坦然说:“遇事不怕危难,有罪不避刑罚,乃忠臣气节。我年已六十,死生由命,岂能一走了之?”不但不逃,反而自动奔赴诏狱,被拷打至死。他的妻子徙边,门生故吏,并被禁锢。

侍御史蜀郡人景毅的儿子景顾是李膺的学生,因为在名籍上没有写他的名字,没有受到处罚。但他毫无侥幸之色,反而大发感慨地说:“我本来就认为李膺是一代贤才,所以才送儿子到他门下学习,岂可以因为名籍上脱漏而苟且偷安?”自己上书检举自己,免职回家。

杜密知道免不了一死,也自杀了。

汝南郡的督邮吴导奉命到征羌(今河南郾城)捉拿范滂。到了征羌的驿舍里,他没有直接去捉范滂,而是关上门,抱着诏书呜咽哭泣。

驿舍的工作人员听到哭声,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

消息传到范滂耳中,范滂大叫道:“吴督邮一定是不忍心抓我才躲起来哭泣的。”

怎么办?

范滂不假思索,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径直前往县衙投案。

县令郭揖也是个正直之士,见范滂来了,大惊失色,解下印绶,打算和范滂一块逃走,他对范滂说:“天下这么大,何处不可安身?你怎么甘心就狱?”范滂感激地对郭揖说:“范滂只有一死才能免除身边的人受牵连,万万不能连累到你,何况,我母亲已经老了,我若逃走,不是连累她吗?”郭揖没有办法,只好把范滂收在监狱里,派人通知范滂的老母亲和他的儿子来跟范滂诀别。

范母带着孙儿来了。

范滂向母亲拜辞说:“我死了,弟弟同样会孝敬您的。您不要过分伤心,就当儿子是得病身亡罢了!”

周围的人听了,无不落泪。

范母却说:“你能和李膺、杜密齐名,死有何恨?要有好名声,又要得高寿,天下是不会有这样的好事的!”

范滂跪着听母亲说完,起身嘱咐自己的儿子说:“我要叫你做坏事吧,可是坏事毕竟是不该做的;我要叫你做好事吧,可是我一生都没做有坏事,却落得这步田地。”一句话没说完,不由得放声大哭,挥手让儿子扶着老太太回去。

即日,范滂跟随吴导上京,同样被拷掠死在狱中。

像李膺、范滂这样被杀的一共有一百多人。

死了一批,又牵连出一批。

他们的门生、故吏、父子、兄弟相继下狱,被囚禁起来的,有六七百人。

这还远没有结束,不久,又有太学生一千多人被拘捕。

另外,凡有替这些人说话的,也一律受到了严惩。

有一些在海内有声望的,或者跟宦官有一点怨仇的,也都被宦官诬指为党人,遭到逮捕,不是被杀,就是充军,至少也是禁锢终生。

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刚到京师,不知事件来龙去脉,被宦官曹节等人骗去镇压窦武,刘宏准备给他封侯,可是他知道了自己误杀忠良,为虎作伥,悔得肠子都青了,死活不肯受封,跪求刘宏为窦武、陈蕃等人平反。

曹节看他不上路,大怒,要拿他问罪。

张奂表现得很有性格,将乌纱帽一扔,和李膺等人一样,直接跑到监狱自首,最终被罢官回家,禁锢终生。

度辽将军皇甫规认为自己是西州的英雄豪杰,而被牵连逮捕入狱的都是天下知名的贤才,就以没被捕入狱为耻,愤然上书说:“臣以前曾推荐过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人。另外,臣也曾被太学生张凤等人上书所讼,是为党人所附。快来捉我入狱吧。”不过因为他的威名太盛,此事不了了之。

郎官谢弼上奏章为窦武、陈蕃等人鸣冤,却很快被下到狱中。

永昌太守曹鸾上书要求赦免党人,竟被曹节乱棍打死……

种种迫害,一直延续到刘宏中平元年(公元184年)才停止。

而经过这场浩劫,天下儒生几乎被清洗一空。

这就是历史上第二次“党锢之祸”,贤能忠义进步势力遭到彻底摧毁,宦官专权达到了历史的顶峰。

历史上的普遍观点认为:党锢之祸已经严重损伤了东汉王朝的根本,所谓“士类歼灭而国随以亡”,朝廷内清正的官员基本被杀害殆尽,宦官为所欲为,鱼肉百姓,最终天怒人怨,酿成黄巾之乱,为汉朝的最终灭亡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