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宜昌最前线(1940年3月~1940年12月) 江城魔镜(第2/5页)

一天前的晚上,第18军所辖罗广文第18师最先开抵宜昌,随即一个团进城担负城防任务,两个团在外郊占领前沿阵地即江边至镇境山一线(镇境山为宜昌外高地,罗广文将师部设立于此);稍后到来的宋瑞珂(黄埔军校3期,山东青岛人)第199师控制在城外西北山地,作为机动部队使用。

军长彭善到来时,江防军总司令郭忏拉住彭,说:“情况危急,日军马上就要到了,我先撤,这里就交给你了。”

彭善跟郭忏也是有交情的,说:“郭兄,您就这样撤了?”

郭忏愣了一会儿,突然说:“李德邻毁我!”

说完,郭忏气呼呼地带着江防司令部的人坐船过了江。

彭善在宜昌的夜色中不知所措,日军马上兵临城下,他这点儿人马能守城么?

1940年6月10日,圆部和一郎向第13师团长田中静一下达攻占宜昌的命令,因为他的师团攻击速度最快。

本来呢,按园部的计划,是想叫第3师团担负攻占宜昌的任务的。在他看来,仙台兵源的第13师团太过野蛮。宜昌为河港城市,有很多西方国家的派出机构,为避免外交麻烦,他觉得相对文雅点的名古屋人更靠谱。但第3师团偏偏被超水平发挥的李延年第2军阻击在峡口,打了几天都不能冲过来,任务也就只好落在冲在最前头的第13师团身上了。

第13师团代号为“镜”,曾第一个攻入徐州,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又后来居上地率先攻入长沙。这一次,从五月初开始行动,到最后进攻宜昌,第13师团来回扯动的路程达到1184公里,在鬼子各部队中位居第一。

占领宜昌的命令是6月10日早上下达的,转天拂晓,兵临城下的第13师团就发动了攻击。

到中午,一部日军由宜昌城与镇境山之间的缝隙插入,直取城外西北郊的飞机场,将守城的那个团和城外的两个团割裂。就在罗广文联系不上城里那个团的时候,该团皮姓团长竟潜行逃跑了。一时间,宜昌城防部队群龙无首,轻易地崩溃,大批士兵出城逃向东岸。

第18师其实是参加抗战的老部队了,打得最激烈的一战是在淞沪会战中的大场,当时师长朱耀华差点自杀殉国。但从武汉会战开始,这个部队就有点路子不正了。在富池口、半壁山之战,当时的师长李芳郴临阵脱逃,自己划着小船先跑了。从那时起部队长爱逃跑的传统似乎留了下来。宜昌一战,先是守城的团长潜逃,后是师部的参谋长赵秀昆(河北政治军事学校,河北景县人)假装中了日军毒气弹,这一点见第199师师长宋瑞珂回忆:

彭善本人(我和其参谋长梅春华随行)亲自走到前坪小高地上指挥观察当前情况。到黄昏时,他命令第18师师长罗广文到后坪收容部队,以其副师长李钦若和参谋长赵秀昆指挥第53团,以作准备收复宜昌的支撑点。罗再三在电话中请求说,李副师长情况不熟悉,愿自己留在那里,让他们下来收容,彭遂将赵参谋长和参谋主任汤国城留在山上指挥。在6月11日入暮前,敌集中火力向镇境山猛攻,赵等所在的掩蔽部因敌炮火硝烟浓密冲入,使人感觉呼吸困难,汤国城素来胆小,喊了一声“是毒瓦斯”,赵当时将计就计伪装中毒,就自动率第53团放弃镇境山……到晚间,赵秀昆被人用担架抬了下来,说是中了毒气,彭善立即叫军医处长王文明赶紧抢救。王诊断后,悄悄对我说(六年前他跟随我做过卫生队长):“并未中毒。”我嘱咐他不要说出去。

当日傍晚五点,第13师团的一个中队突入宜昌城区。只一天的光景,宜昌就陷落了。

枣宜会战开始后,李宗仁调走守备主力在先,陈诚派彭善孤军救火于后,中日两军一守一攻,而守者寥寥,正面又宽广,且无坚固工事、纵深配备。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有一点胜算才叫奇怪。

尽管如此,眼前的局面还是叫陈诚难以接受。

第18军毕竟是他的部队。本来,蒋介石是叫他来保宜昌的,可一天的工夫就丢了城池,说起来也太快了。更忐忑的是,攻下宜昌后,日军会不会继续逆流上而打重庆?他在琢磨这个问题。他的担心跟李宗仁的担心是一样的。

陈诚叫彭善组织反攻。

彭善把任务给了宋瑞珂第199师,并令方靖第11师迅速归还建制,一起参与反攻。

宋师长很早就在第18军任职了,但做第199师师长却是这几天的事儿。虽然其本人英武逼人,确是一员战将,但要想逆袭回宜昌,到底总是个泡影。结果第199师在反攻中牺牲颇重,死伤超过3000人。

周喦第75军和李及兰第94军虽即将回撤到宜昌地区,但无奈战局发生了巨大变化。

陈诚跟李宗仁沟通,调汤恩伯部攻荆门;后向薛岳第9战区借兵,要了三四个军,在长江南岸待命;又派周喦部转攻当阳;命李延年统一指挥第2军、第18军和第94军,再图宜昌。

应该说,陈诚的协调能力还是不错的。现在的问题是,该布置的都布置了,但无论是打荆门,还是打当阳,还是打宜昌,结果是都打不下来。陈诚也没辙。

作为交通要冲,宜昌是连接华中和西南的战略要地,不仅距重庆只有480公里,而且是武汉会战以来长江中上游第一物资集散地,尤其是中国的工业设施,大多是从这里转移到西南大后方的。现在,这座城市被鬼子占领。但对圆部和一郎来说,他并不准备长期派兵据守这里,预案是:先销毁中国人滞留在这里的战略物资,然后再在城里休整几天,接下来第13师团全部撤离,结束此次会战。

南京那边,中国派遣军高级作战参谋井本熊男却力主长期占领宜昌。

对井本的意见,派遣军总司令官西尾寿造不置可否,他现在脑子没在这儿。

五月底,从东京飞来一帮人,目的只有一个:削减中国派遣军的数量,进而充实关东军,用以警备苏联。西尾正为此事头疼。1939年诺门坎之战后,日本人见识了苏军强大的火力。到1940年,苏联在远东已屯驻了30个师和2800架飞机。日本人跟苏联人一比,就傻眼了。此时关东军飞机只有700架,战车450辆,苏军在远东的战车则有2700辆。至于步兵,关东军有12个师团,苏军有30个师。

在这种背景下,陆军中央强烈要求充实关东军。陆军省部的课长们为此事专门宴请了一次海军的人。干什么呢?叫海军支持优先扩充警备苏联的陆军装备。

海军的人也够绝,一向骄傲自满而不买陆军的账,饭他们是吃了,但吃完了,一抹嘴,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说:“什么?军费优先分给陆军?不可能不可能。”